“從前四處兵荒馬亂,亂世裡沒點本事都做不了生意。我年少時他也總是在外面押貨,後來他為了相助好友去了西南。”
沈聿寧最後一次見到沈讓塵時,他活在巨大的愧疚裡,已經變得消瘦憔悴了。好不容易從鹿邑回了家,他也是日日夢魘。
山外谷的慘狀猶在眼前,夢裡的他不受控制殺了好多人,醒來的沈讓塵抱著沈聿寧沉默不語。
江湖之大,天下之廣,他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要去西南,那個地方實在是太可怕了。沒有人知道被蠱蟲控制的人會如何喪失理智,六親不認。
青山後的那座孤墳,如果有人深諳仵作之法,那人也會知道周閱音是死於拂雪刀,沈讓塵是自刎身亡的。
這些秘密都隨著骸骨深埋在黃土之下,沒有人知道山外谷被屠戮,也沒有知道拂雪山莊事變的真相。
人們常常一言以蔽之,自以為揭露了一角,那便是全部了。
沈難道:“我懷疑當年山外谷也有影月的人在幕後操縱,我父親只是被控制了,殺人並不出自於他的本心。”
兩人坦誠到了此處,葉嬋該明瞭的也已經明瞭。她想起了尚在故陵的叔祖,這老東西年輕的時候招惹是非,留下的罪孽都讓後輩承受了。
“我們擇日去南潯吧,幽冥花還在那呢。”沈難盤算著還缺兩味藥,他得想找到才能救葉嬋,再者蠱蟲的事情也是萬萬繞不開那裡的。
葉嬋臉色蒼白如紙,她低頭應了一聲。
沈難疑心是不是太涼了,他道:“下雪了,溫泉邊暖和些。”
被狼咬傷的小腿冰涼,傷口早就不流血了,葉嬋不動似乎也不覺著痛。她慢慢地從藥瓶裡倒騰出一顆烏黑的藥丸,“你過來。”
蛇毒早就退了,沈難不在意地看了一眼虎口的傷。他往前挪了一點,湊近了葉嬋,“這是什麼?”
微涼的指尖劃過唇瓣,不大不小的藥丸順勢塞進了沈難的嘴裡。葉嬋才幽聲道:“從今以後你我兩清了,你不是我的徒弟了。”
沈難心口難受,他猶豫地將那藥抵在舌尖。葉嬋驀然抬手撫了撫他的額角,她犯了錯就要糾正。
“既已回了拂雪山莊,以後便留在丹州吧。”
“我會自己去南潯的。”
沈難的臉上寫滿了錯愕,他緊咬著牙關,呼吸變得急促而沉重,“你給我吃了什麼?”
葉嬋躲過他的直視,念著藥典裡的記載,“世上有人心如死灰,便有藥能墜魂,使之重獲新生。”
“你回家了,你要的新生......”又是墜魂,沈難臉色陰沉,話音還未落地,他便欺身堵住了葉嬋的唇。
唇齒相勾,熟悉的氣息寸寸逼近。
周圍的一切再度模糊,葉嬋如同溺水的人無力掙紮。
心跳....聽不清是誰的心跳。
沈難的手緊緊扣在葉嬋的腦後,不容絲毫的躲避,他像是在折磨,也是在報複,他將藥丸渡到了她的口中。
以彼之道還之彼身,他難道從來都只是招之即去的棋子,在她心中沒有半點分量嗎…
葉嬋靈臺陷入混沌,舌尖泛苦是藥的滋味,
沈難輕咬了一口,淡淡的血腥味散開。
他不斷索取著,呼吸的愈發急促,彷彿要將人拆骨入腹。葉嬋用力推開他,瑩潤的指甲劃過眼角,留在指腹的不知道是淚還是血。
啪的一聲脆響,沈難的臉頰泛起了紅印,他的身體微微顫抖,這一掌打得他偏過頭去。
複雜的情愫在心口湧動,葉嬋捂著劇烈起伏的胸口咳嗽了兩聲,她竭力按著內關xue催吐,“往事不念,你還要怎樣。”
“怎樣....”沈難舔了舔唇角,似乎還意猶未盡。
“我說不念了嗎?”再好脾氣的人也會生氣,她憑什麼又要抹殺掉他的記憶,她自以為的選擇與給予,根本就不是他心中所求。
他欺她腿傷,將半個身子的重量靠在她身上。
兩人四目相接,她勉力支撐。沈難埋頭貼在葉嬋耳邊,聲音喑啞,“師父為何不殺了我,我根本就打不過你。”
葉嬋被引得呼吸不穩,“你…”
沈難握著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要麼殺了我,要麼…”
情竇初開,他像是上了癮,反複試探著她的底線。
葉嬋在他頸側的手微微蜷起,方才那好像是淚,沈難的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