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嬋端著油燈照明,她神情古怪地看著沈難,他面色蒼白,“你方才喚我,我聽見了。”
這兩個房間的床是靠著同一面牆擺放的,葉嬋住在沈難旁邊。隔著薄薄的一堵牆,沈難一喊她便聽見了。
“是做噩夢了嗎?”葉嬋抬手想摸沈難的臉,沈難微微偏頭。他想躲,可她不讓,更涼的掌心貼到了沈難的額頭,“沒有發燒,你夢到了什麼?”
沈難不覺往後退了一步,葉嬋進了門,漆黑的房間裡突然有了一團明亮的火焰。
他結結巴巴道:“沒有什麼。”
“你在說謊。”
“你是在害怕我嗎?”
葉嬋知道他有時會夢到從前,她忽然湊近盯著沈難的眼睛,沈難沒有防備差點跌坐在地。直覺告訴葉嬋,沈難有事在瞞她,他或許是在害怕自己。
師父清冽氣息縈繞在身側在,鴉青的發帶纏著青絲垂在沈難眼前。他忙著否認,“不是。”
葉嬋微微頷首,“這句不是謊話。”
有的人的眼睛裡都沒有秘密,尤其是沈難。她只要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有沒有在說謊。從前也是,現在也是。
沈難不想說,他害怕葉嬋會為自己去尋仇。江湖上的麻煩那麼多,這兩次幫煙雨樓做事,縱使師父武功再高也受傷了。
沈難分享了溫柔繾綣的夢,他說起了山莊裡哄他笑的女子,“我方才夢見了 一個女子,說話輕輕柔柔的,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叫周閱音,好像是我的母親。”
“你從前說我是撞了頭失了記憶,為何我的家人沒有來尋過我。”
沈難的聲音微微動容,他嗓子幹澀,“他們還活著嗎?”
葉嬋一怔,長長的羽睫掩住她的慌張,生硬的燭臺有些咯手。
早就該想到這一刻,可真到了這一刻她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從前在山外谷葉嬋只說不知道,沈難一開始好奇後來也不問了。
自沈難知道了葉嬋蟬息的反噬,兩人都默契地不再追問彼此的古怪,直到時間慢慢淡忘了兩人之間所有的糾葛。
他們成了世上最奇怪又普通的師徒。
“這可能都怪我吧,是我把你帶回了山外谷。山外谷偏僻,他們可能不知道你在那裡。”葉嬋頓了頓,“我從前趕你出谷讓你去找曾經的記憶,你找到了嗎?”
“可能找到了吧。”沈難尷尬地摸了摸腦袋,“現在又忘了。”
葉嬋從懷裡掏出綠秞藥瓶,裡面裝的還是壓制內息的藥,她給沈難倒了一小顆,“吃吧,不要再運功了,睡一覺就好了。”
沈難服了藥,他像小孩子一樣留住葉嬋,“師父可以等我睡著了再走嗎?”
葉嬋點了點頭,“你的內傷很快就會好的,你的記憶也會回來。”
“往後一切都會好的。”
葉嬋吹滅了油燈,她順勢靠在沈難床邊,他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葉嬋哄人的聲音輕輕柔柔,“以後你也會有家,然後有家人。”
他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
葉嬋沒有說話了,她心裡驀地多出了一些難以言喻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