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似乎只剩下了燒火的聲音。
適才生死一線,沈難沒覺得自己中了藥。現在絕處逢生,軟筋散的藥效漸漸上來了,他的耳廓幾乎紅得要滴血了,腹腔宛如有一團火在燒。
沈難力疲倒在了葉嬋身邊,他輕輕地握著葉嬋的手,希望能將自己灼熱的體溫傳過去,至少可以讓她好受一些。
忽然他的手靠近了的葉嬋清冷的臉,入目是她疏離的眉眼,一如初見師父時那般。
他的私慾,沈難出神地看著自己的手。
難以言喻的滋味在心裡蔓延,沈難索性開始按葉嬋之前教的,默默運轉功法。
經脈受損後不能調動內力,他便一次又一次地嘗試,直到逐漸找到了法門。
真氣亂竄之際,痛苦大過了非分之想。
他頭疼欲裂,腦子像是要炸開似的。記憶深處的那個人在叫囂著,他閉眼去尋找,四季常青的山外谷有少年在練劍。
武林大會上的一幕幕如走馬燈般閃過,那些人的樣子都模糊,他一個都不記得了。
只聽見有道聲音在宣佈,“沈難,第二”
記憶又換了一個山莊,抱著劍的青年跌跌撞撞從摔進了泥裡。失魂落魄的沈難走了很遠的路,直到變成了人人避之的瘋子乞丐。
沒有人知道為何…
“藥...藥...”沈難口齒不清,說不出完整的一句話,亦如此前施針的每次胡言亂語。他的記憶會隨著內力的複蘇,而逐漸出現。
可他經脈受損,內力無法完整執行整個周天。氣不斷在xue位中積聚,形成氣滯。強行運功則氣逆,有甚者爆體而亡。
治不好經脈,便沒辦法恢複內力,他的記憶也會永遠藏在腦子裡。
病情詭譎,謝尋安判斷他大致是得了失魂症。
他曾試著施針想要引匯出沈難的記憶,行針之際遇到了莫名的阻力,沈難自身似乎也是抗拒的。
連謝尋安都無可奈何了,有些疑難雜症,他準備回故陵問問老堂主。
意識漸漸回籠,葉嬋微微睜開眼,恍惚瞧見了沈難痛苦隱忍的模樣。
他這是…葉嬋盯著他臉上的紅暈愣神,沈難陷入了困頓,神志也隨之混亂。
指尖微動,手心傳來灼熱的溫度,是沈難的溫度。
她明明自顧不暇,卻還強撐著給沈難把脈。這人受損的經脈,內息猶如一團亂麻,沈難這是在找死。
山裡沒有藥,也沒有銀針。
葉嬋在想,上輩子...不,是這輩子她欠了沈難的,人命債要用命來還。
葉嬋咬破了舌尖,幹涸的丹田竟又生出了內力。真氣運轉周天,行過奇經八脈,令枯木逢春,死灰複燃。
蟬息的內息如溪流緩緩彙成汪洋,葉嬋手心不再冰冷,周遭浮動著猶如炙夏的熱意。
兩人對坐,葉嬋著手替沈難調理內息,額頭不覺起了一層細密的汗珠,直到他整個人冷靜下來,她才停手喘了一口氣。
葉嬋傾頹地倒在了地上,蒼白的面色逐漸紅潤,身體被動地接受蟬息帶來的熾熱,直到無法忍受,開始顫抖。
她倦怠地閉起了眼,起碼有一件好事,沈難的內力有救,就是有點費師父而已。
一月一次的反噬,她強行壓制了兩個月。
如今又強行動用內力,等待葉嬋無疑是功法更大的反撲。
心口猛地刺痛,甜膩的血氣從喉頭湧出。葉嬋被血嗆得咳嗽了好幾聲,許久沒有這麼狼狽了,谷外的日子真有意思。
一旁的沈難睜開了清明的雙眼,葉嬋趴在地上,蜷縮的指尖狠狠抵住掌心,眼尾漸漸泛起猩紅。
她小聲道:“你...以後...要...好好...練功了。”師父只有一個,再不珍惜就死了。
沈難連忙爬過去,“師父,你怎麼了?”
葉嬋隱約看見他慌張的神色,七八年前也是這樣的,“你忘了我的功法,我活不了多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