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探查都能猜測到,一定是呂伯晦放出的謠言。
段懷容這才明白為何當時呂伯晦任由他拿捏大權治理疫病,原來是想借他之手為繁虛樓鍍金。
他無法想象,若是有一日這些天下百姓都朝拜這座樓,朝拜樓上的呂伯晦,那該是一副渾渾噩噩、生靈獻祭的景象。
一定要有更令百姓堅信的希望,一定推倒這座樓。
段懷容升任戶部尚書,掌著戶部錢糧大權,於是暗中斷了修建繁虛樓的款項。
要十萬兩給五萬兩,要五萬兩就拖著不出賬。
又學了曹重的手段,做些賬目把那些銀子運轉挪走,交由嶺州義軍一起融了。
至於糧草,他一直保證著前線軍糧的充足,放下話如果軍糧延誤,餉司和倉部司人頭落地。
有了嶺州的前車之鑒,誰也不敢把這樣的話當耳旁風。
一時間,段懷容這個名字在朝中比呂伯晦還多些分量,人人都要看他臉色行事。
不幾日,豫南傳回了戰報。這次的戰報,直接送進了宮裡。
南蠻大舉進犯,已然踏過荊楚。北安軍正為豫州平原最後一道防線,堅守防禦。
段懷容心口一陣發涼,前些日子秦獨送回來的桃花還被夾在書裡不曾褪色。桃花還沒落,那裡便已經戰火連天了。
豫州左鄰西州,右有信州,想必還是能堅守的。
他唯一擔心的,是西州靖西王。靖西王恐不會犧牲自己的親軍堅守,為國賣命。
秦獨的處境並不好。
這種分隔兩地,不得相助的滋味太難受了。
三月十五日,月明星稀。原本生機勃發的春日,此刻靜謐得可怕。
是夜,段懷容仍在北安侯府的書房裡挑燈,處理一應政務。
“段先生!豫南急信!”彭傲雲三步並作兩步躍進來,很是急切。
段懷容此刻心如在一根線上,搖搖欲墜,他忙接過信來看。
[靖西王為保自身,不戰而退。西州失守,豫南腹背受敵,恐不可守。]
段懷容一掌猛地按在桌上,有怒氣更有懊惱。
他料得到,手卻難伸到千裡之外幫不上忙。
彭傲雲揪心道:“任滬將軍知會我說,剛才宮裡給豫南傳了令,命北安侯鋪展防線至西州,堅守平原腹地,不許退兵。”
“荒唐!”段懷容鮮有高聲怒罵的時候,此刻怒氣攻心。
如此情況下,北安軍連豫州都難守,鋪開防線後防線薄弱,那不是自尋死路。
“退,去給秦獨送信,讓他收緊防線,退至豫中!”段懷容顧不得稱什麼侯爺。
他說著扯了張紙出來,走筆龍蛇只寫了四個字[退至豫中]。
此刻退兵,還可以保一分元氣,待來日反撲,萬不能將最後的希望都覆滅在豫南。
彭傲雲急著,卻有些無處下手:“可,可不許退兵是皇命。”
段懷容萬分堅定,又在末尾落下自己的名字。
他便是要搏一搏自己的名字與聖旨在秦獨心中的分量。
而且他相信,絕不會輸。
一匹快馬由踏著夜色由城中奔出,緊隨著剛剛遠離的宮中信兵,一前一後向豫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