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此刻的秦獨,已然和他歷經風雪的那顆心共振著,知曉他最想要什麼。
過往很長時間,他害怕被別人看穿心思,可今天卻分外安定。
他目光柔和了些許,將秦獨整個人看在眼裡,帶著微微的笑意。
邱垚若有所思地打量兩人,從那膠著的目光中,可輕而易舉判定兩人關系不同尋常。
“晚輩願為太師助教,多謝太師厚愛。”段懷容向邱垚揖禮,迎著暖風神清氣朗、風姿卓然。
太師親至交談許久,即便不曾聽到交談內容,觀望的眾人也足以看清形勢,一時間皆蠢蠢欲動。
邱垚離去後,四周又有了推杯換盞的聲音。
段懷容轉身,細細看了秦獨,還回味著剛才那番話。
他倏地笑笑:“今後,我不單是北安侯軍師,還是太學助教。來日,保不準是那些人裡的誰。”
他說著,向六部尚書聚集的位置示意了一下。
“可沒法再在侯爺身邊效勞了。”他饒有意味,明知秦獨不會後悔卻還是忍不住打趣。
秦獨輕舒了一口氣,而後向前傾了身子,直到足矣從那雙淺色的眸子裡看到自己的倒影。
“到本侯身邊來,是你的本事。能把你留在身邊,是本侯的本事。”
他以輕佻而瀟灑的言語,掩蓋眼中微微的落寞和憂心。
時至今日,他不敢確定段懷容會留在任何地方,更不敢說自己有這樣的本事。
段懷容一眼看出了秦獨的裝腔作勢,他無奈笑笑,真不知道自己去年冬日怎麼沒能看穿這人真實面目。
“段先生。”
身邊忽的響起聲恭敬的呼喚。
段懷容尋聲看去,見著了個笑容滿面的油滑文官。
“在下戶部侍郎仇聞,久聞段先生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儀表不凡,果真為青年才俊,不知可否共飲一杯?”那文官笑得和善。
剛才一番話,段懷容越聽越耳熟,這不是與他初見秦獨時說得有八成像麼。
說時尚是局外人,聽時已成他人眼中可攀附之人。
真是世事難料。
秦獨沒忍住呵地笑了笑,揚了揚眉示意段懷容好好聽聽這阿諛奉承的話,好知道自己當時說得有多假。
他落座慵懶倚在案上,自顧斟了一杯酒,而後拈著酒杯送到唇邊。一邊仰視著段懷容與來人碰盞,一邊細細品味杯中的酒。
周圍陸續又圍了幾人,段懷容一一碰杯。他並不是健談的模樣,只在有問時才回答。可溫潤面色與語氣,卻很令人舒適。
但秦獨知曉,這份溫和下有著極強的邊界感,看似親近實則疏離。
那些朝官笑面相對,段懷容從未附和笑過,只是以淡淡地親和平視著所有人,去聽那些嘈雜的言語。
聽不清的話音和略微刺目的陽光佔據了秦獨的感官。他仰視著,有一瞬的錯覺,覺著自己在看某張君臣宴飲的畫作。
段懷容是貴氣而不容冒犯的天子,正仁心體恤臣子。
這不是他第一次有這樣的想法,這樣無端的設想裡,也一次次越發真實。
段懷容交談著,察覺有一道目光在凝視他。他的視線越過人群,正與呂伯晦深邃狡黠的眸子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