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不過是來陪懷容吃個便飯,不必拘束,都坐吧。”秦獨向還站著的三人示意,隨後往身邊人淺笑望了一眼。
段懷容微不可查地笑了笑,心道他們還真是一路人,在仗勢欺人這件事上都能這麼合拍。
只是,他更多的是在回味從進門到現在的兩聲“懷容”。秦獨叫得比之前見太師時更順口,他聽得也更入耳一些。
彷彿,日常中他們便是如此相處的。
幾人落座後,趙蘭慧暗暗踢了段懷煜一下,往秦獨那邊示意了眼神,讓他殷勤些。
段懷煜也領悟到了,即刻笑臉相迎:“侯爺,這是今天新到的海魚,燉煮之前都是活的,十分的新鮮,侯爺嘗嘗。”
說罷,他指使小廝去給秦獨盛出一份。
段懷容也不抬眼,只以餘光掃著說話的人。
他這個弟弟生得倒是精神周正,也讀過嶺州最好的書塾,只是書生才氣沒見多少,反而把趙蘭慧的計較油滑學了個全套。
那小廝盛了一碗熱騰騰的鮮魚湯,畢恭畢敬放在了秦獨面前,便要退下。
“給容兒也盛一碗。”段越講究中庸之道,這會兒即便不與這個兒子親暱,也還是想別做得難看。
小廝複又上前,剛剛拿起碗卻被秦獨攔住。
秦獨深邃的眸子看向段越,略帶諷刺地問道:“懷容吃了海魚會起癮疹,長史不知?”
即便段懷容離家過幾年,但好歹也在同一屋簷下吃食,身為父親竟對兒子忌食之物毫不知情,看得出是從未上心過。
段懷容坦然接受了這樣的偏護,彷彿秦獨強勢的拒絕便也是他的態度。
只是他未料到,秦獨真的將他吃不得海魚這件事記在了心裡。
“這…”段越一時語塞窘迫,竟絲毫無這樣的記憶。
屋內陷入寂靜,趙蘭慧和段懷煜緊張側視著段懷容,生怕這個庶子一朝得勢,做出什麼厲害的事情來。
好在,段懷容只安靜地端起碗筷吃飯,沒露出任何銳利的神色。但越是平靜,越是令做過虧心事的人不安。
“吃些這個。”秦獨給段懷容添了些菜,又問道:“要不要喝些湯?”
“這軟炸裡脊和紫宴樓的比怎麼樣?”
“愛吃這個嗎?”
他也不顧對面三人如何瞠目結舌,只管把段懷容照顧得妥帖,偶爾笑談一兩句。
段懷容知道這是秦獨在逢場作戲地縱容他,故意給段家看的罷了。可他卻覺得,秦獨竟比他還樂在其中。
這點親近在有心人眼中,根本就是卿卿我我。
趙蘭慧不甚耐煩地朝段越揚了揚下巴,示意他看看自己這個攀附權貴、獨得北安侯恩寵的兒子,是不是敗壞了段家的門風。
段越蹙眉咬牙,看不順眼卻不敢言語。
“本侯與懷容今晚宿在此處。”秦獨說著看向段懷容,問道:“想住在哪裡?”
段懷容笑笑,北安侯這一晚上可是沒什麼威嚴可言,簡直可以用俯首帖耳來形容,也不知會不會有損張狂的名聲。
宿在何處…
他沒多思索,平和道:“將西跨院收拾出來吧,住慣了。”
是決斷的語氣,不容置喙。
在場小廝沒聽過段懷容的吩咐,這會兒不知所措地望向段越,不知該不該動。
秦獨只向他們望去,明顯催促去辦事的意味。
此刻,段懷容在北安侯身邊是什麼位置,段越清楚得很。他即刻朝小廝揮了揮手,示意按照吩咐照辦。
飯後,等段懷容不吃了,秦獨才放了筷子。他一放筷子,便也沒人敢再吃。
外邊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院內掌起了燈。
“可要去歇息?”秦獨問著。
段懷容欣然點點頭,而後起身望向段越和趙蘭慧:“我先去歇息了,明早還要去祭拜我娘。”
他一次次提醒著兩人明天是什麼日子,彷彿是在陳列什麼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