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是段先生力挽局勢,便由段先生來說吧。”秦獨說著,轉頭向段懷容投去目光。
段懷容一怔。
他來說?說什麼?
剛才還一副要細究戰況之態的北安侯,轉頭就把大權讓渡出來。
頓時,那些將領的目光齊刷刷望了過來,似乎空氣都被擠壓了一些。
然而,秦獨卻自顧低下了頭,沒準備打什麼圓場。因為他知道,段懷容一定有的可說。
段懷容看出秦獨心思,這是再替他立威。
他微不可查笑了笑,迎著那些目光看去,面不改色。
“昨夜山匪襲營,並非我軍疏於防守,而是山匪早有預謀。且將士上下合力,應對得當,未有嚴重損失,遂概況不做再議。”段懷容聲音平靜。
這樣的敵襲,對於常年歷經大戰的北安軍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但段懷容這句話並非無用,而是做了定論安撫軍心,表示未有防禦不當的過錯。
而且,他將應對得當歸功於諸位將士合力,非他一人謀劃之功,令在場眾將聽得眉目舒展。
秦獨見慣了那些將軍的神色,這會兒也不去看,只偏頭目不轉睛地望向段懷容。
北安軍的段先生,正氣定神閑地陳論戰況,又適時安撫軍心。以沉靜溫和,鎮領三軍大將。
秦獨看著,不由得眼藏笑意,覺著這才是段懷容的本色。
安撫軍心後,應當賞罰分明,戰中詳情決不能草草了事。
段懷容未有任何責怪之色,只徐徐道:“但東南衛隊貿然出擊,令山匪伏軍趁勢潛入一事,尚要詳論。”
他終於動了動目色,問道:“陳貫將軍何在?”
一旁的秦獨聽到這聲點將,竟覺得頗為悅耳。
“末將在。”有一中年短胡將領跨步出來,臉型微長、目露精光。
段懷容並不直接問罪,而是詢問道:“將軍可是未收到我不準出擊的號令?”
當時情況緊急,如若信兵來往不及時,兩方訊息有所偏差。這一番只能算作判斷失誤,而非什麼過錯。
陳貫面色發青,咬了咬牙不甚甘心,卻還是答道:“收到了。”
“那將軍為何出擊?”段懷容這次發問有了些鋒芒,明確地需要一個解釋。
大帳內安靜,緊張的氣氛陡然升起。
陳貫深吸一口氣,沉默了會兒,硬著頭皮道:“末將三次示警,敵兵不退。我方已在敵軍火弓射程之內。以末將之經驗,如若不出兵擊退,恐遭火攻。”
若只看東南局勢,確實是這樣。但縱覽全域性,出兵便是中計。
況且,依照衛隊兵力,斷不會遭受火攻便至防線岌岌可危,完全能自保減少傷亡,等待即刻能到的援兵。
段懷容笑笑:“還是我經驗淺薄,不得將軍信任。”
他一針見血地道出真實原由,卻無怒無怨,更像是將責任歸咎於自己。
其餘將士目色有所變化,有幾人慾言又止,明顯不認同這一說法。
有些人是從冀北一路跟到這裡的,軍師的謀略他們有目共睹。
陳貫被戳破心思,這會兒面色發青,憑空吞了口水,有些憤憤不服之色。
半晌,他橫下一口氣,利落朝秦獨的方向跪了下去:“侯爺明鑒,如果當時末將不出兵,敵人火攻之下,我方將陷入被動局面、防線岌岌可危。”
這是在求助北安侯為他正名,而且言語間都是不甘的意味,一定要為自己辯解。
這等武將都有傲氣,肯輕易俯首帖耳的人成不了千軍之首。
段懷容清楚這一點,所以不想狐假虎威、厲色降罪。
他見狀,緩緩垂了眸子,不再與人針鋒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