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獨,他的初心本願根本就是能做個君子。
單從這名字,段懷容便能讀出其中萬般無奈與身不由已。旁人口中的驕奢淫逸是身不由己,皇帝眼中的張狂也是身不由己。
或者,那些遍佈朝內朝外的傳聞,也是身不由己。
段懷容此刻確信,秦獨絕不會貪花好色、留情於什麼白麵郎君。因為他看得出,秦獨不是朝三暮四,更移本心之人。
秦獨說完自己的字,便目不轉睛地盯著身邊人,似乎躍躍欲試聽上一番。
段懷容望過去,從那目色裡讀出了期許。以北安侯的身份,一定沒多少人叫過“慎元”二字了,就像無人知曉秦獨“君子慎獨”的本心。
四周花影繚亂,歡笑聲遠近入耳,連春日的陽光都和煦異常。
兩人對視了會兒,段懷容倏地一笑,和緩而認真地開口喚道:“慎元。”
秦獨呼吸滯了一下。
這一句,不僅僅是叫了這個名字,更像是宣佈看到了他被世人遺忘的內心。
這個名字,似乎找到了歸宿,他也是。
有一瞬間,他一直堅硬的外殼似乎軟了一塊,令鼻頭酸酸的。恨不得立刻破開自己的內心,獲得段懷容更多的安撫和慰藉。
半晌,他笑了笑:“以後都真麼叫我吧,好聽。”
段懷容好像看到了秦獨眼睛裡亮亮的,他呵地一笑:“哪有這麼誇自己的名字的。”
“只有你喚才好聽。”秦獨沒什麼嬉笑的神色,深邃的眸子裡滿是篤定的深情。
段懷容心尖一悸,緩緩深吸了一口氣。他這才發現,原來秦獨認真說情話時,是如此能打動他。
“還有旁人喚過?”他明知不太會有,卻還是問著。
沒有什麼緣由,只是不由自主地在試探兩人關系。
秦獨神色有些悵然,可言語卻是輕快的:“旁人不敢。”
段懷容笑笑,能從那一句不敢中察覺出些酸澀。
秦獨的獨,最初應當是寓意得天獨厚、獨佔風姿或者獨絕出群。但無論是給他取這個名字的人還是他自己,恐怕都不希望其中有孤獨。
“好。”段懷容應下,淺眸欣然地看著人,又喚了一聲:“慎元。”
輕輕一聲,撫平了秦獨心底諸多遺憾,令他眉目暢快。
今日街上百姓眾多,尤其是花街與高臺下,總簇擁著祈福的人。
連南方那黑漆漆的繁虛樓,也在花團的襯託下,少了些駭人的死意。
段懷容也不拘看什麼,只是隨著那些百姓而動,偶爾駐足觀看鬼面巫師起舞,偶爾接住不知從哪裡拋來的花枝。
此刻他確實是開心的,因為現在的京城像極了太平盛世的一角,春風可及之處,人人安泰。
鬼面巫師跳著看不懂的舞蹈,而後將盞中蘭湯灑下。段懷容微微偏頭,水滴落在他身上。
他也希望,這些湯水裡真的帶著祝福。
段懷容觀望身邊的所有人,為一張張面容上的笑容而格外歡愉。
又有人立在他身邊觀望高臺,他下意識看了眼,正要讓開位置離去,卻忽的發覺一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