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如月找到你,求你來的吧?”姜叔抽出枕頭下的銀行卡,臉色看不出情緒,“替我把這個還給她,放在我身上也不安全。”
遊夏沒接那張銀行卡,他想起了一年深冬,李勝把他打得頭破血流,小腿骨折,是姜叔趕來救了他,連夜送他去醫院,讓他放心的好好接受治療,住院一段時間,什麼都不要想,未來的路還很長。
“我是那樣和你說過,可孩子,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想去找你嬸,我還有好多話沒對她說,好多事沒和她一起做。”姜叔用病弱的語氣說著這段話,悠長的哀傷在蔓延。
“可是……”遊夏到嘴邊的話驀然頓住,他意識到他想說什麼了——這個世界沒有靈異鬼怪,人死後就是一攤灰,不會再相見。
他沒辦法說出口,他活生生站在這裡,就證明這個世界存在人無法想象和解釋的東西。
“站在門外的是你之前的同學嗎?讓他進來,我覺得他能理解我的想法。”
遊夏順著姜叔的目光看過去,看見病房透明窗外,陳驚杭正站在那裡等他。
陳驚杭注意到他們的視線,做了個手勢,詢問他可不可以開門進來。姜叔揮揮手讓他直接過來。
姜叔似乎認識陳驚杭很久了,熟絡地和他聊起天來,震驚了遊夏。
姜叔有一次幫遊夏參加家長會,見過陳驚杭。
他離開京州後,回到了老家蘇杭桃溪鎮。前些年,他住的村子失了大火,他的老木屋火勢洶洶,房梁倒塌,是陳驚杭救了他。
直到走出病房,姜叔對於手術這件事還是原有的態度。
遊夏感到心累,無可奈何。姜叔是他的家人,他也不願看家人放棄求生的慾望離世。他還想再試試。
他像只無尾熊一樣掛在陳驚杭身上。陳驚杭腰力很好,就讓他盤腿掛著。
他知道遊夏現在的心情不好,很鬱悶,需要途徑紓解。
遊夏埋在他胸前,嗓音低悶,和他的心情一樣:“其實我也在想,我會不會很壞,好像在強行讓姜叔接受我的意志,因為我不希望他死掉,這對我來說是可以接受的,但對姜叔來說就是一種痛苦。”
陳驚杭安靜聽他說完,低頭貼著他細軟的發絲,語氣似低緩的鋼琴樂曲前奏,“很久以前,我看到過一句話,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了時間。姜嬸走出去了,姜叔走不出來,我能理解這種感受。”
遊夏怔然抬眸,對上了陳驚杭深邃的眼神,他半晌啞著嗓追問,“你之前不會也想過死……”
陳驚杭漆黑眸中蕩開微火般溫柔笑意,“沒想過,因為我要是見到你,你會罵我傻逼的。”
傻逼。
這個詞,遊夏罵過陳驚杭很多次。
陳驚杭反應都不一樣。
他高中和陳驚杭重逢第一天罵他傻逼,陳驚杭像塊木頭一樣,垂著眸,看不清神色。
大概是氣到了極致,憑他優秀的智商,沒被人這麼罵過。
最近的一次罵“傻逼”,是在一年前。他忍不住罵陳驚杭,陳驚杭卻抱他抱得緊緊的。現在看來,可能是怕他消失了。
遊夏沉默了。他知道陳驚杭喜歡他很久,心情暢快、欣喜,還有點得意。
現在知道得越多,一塊天平就在他心裡失衡了。
平時別人對他稍微好一點,他就想立馬還人情。更別說,陳驚杭比他想象得更喜歡他。
陳驚杭最近發覺,遊夏主動的次數變多了。
之前點葷話看他反應,現在像是發情期的oega,他一回家就對他親親抱抱,熱情得彷彿在給他編織一個永遠不想讓他醒來的美夢。
他解開出租屋的指紋鎖,推門而入,遊夏站在門裡面,像是特意掐著點等他下班回來,只為了和他第一時間說一句:“老婆,今天工作辛苦啦~”
然後走過來脫下他的制服外套。
陳驚杭今天在大會堂參加功勳表彰大會,領了枚一等功勳章。他在大會堂的領獎臺前由老上將親手別上這枚勳章,表情莊嚴肅穆。
現在,遊夏將這枚勳章取下來放好,在他側臉落下親吻,笑嘻嘻誇他,“我老婆真棒。”
陳驚杭抑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他的小老公還準備了晚餐。吃晚飯後,戴上圍裙去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