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各有各的樂子,剛剛對薛裡昂頗感興趣的皇室繼承人還在隔著來往賓客往他身上款款送上青睞的目光。薛裡昂假裝沒有看到,腳步不停,不著痕跡把畫著地圖的紙巾推進袖子。
“出口處有人把守,確認出逃成功的話,敲擊三下耳麥,收到指令後無人機清障,火力覆蓋時間僅有10分鐘,必須保證期間能夠快速透過電梯。”
理查德單膝跪地,幫薛裡昂把靴子的系帶繫好,同時將從廚房順走的一把餐刀插進薛裡昂的靴幫固定住。如果遇到特殊情況,這把刀子可以讓薛裡昂幹掉擋路的人,也可以用來讓他活著薛銳少受一些苦。
藏在冰桶裡的特質保溫藥劑盒在他們路過拐角時被取出,幾個人的位置變換使得薛裡昂的背後藉由兩人的遮擋形成一小片視野盲區,並且透過一個整理衣服的動作將藥劑盒子固定在了後腰處。
從冰塊裡撈出來的盒子貼在腰上,即使不是直接接觸面板依然讓薛裡昂被冰得停滯了幾秒呼吸,這個溫度讓他想起前不久的屍體冷藏室,噩夢般的場景浮現,他輕輕深呼吸讓自己盡快免疫這個畫面。但是他同時也相信,如果這次行動失敗,他會懷念當時的心情,和薛銳死在一起、讓一切歸於平靜的心情。
好在盒子小巧,外套釦子解開後下擺放量足夠,能夠極大程度掩飾存在感。確認無誤後,理查德做了一個手勢,和陸之遠在路線交彙處與薛裡昂分手往不同的方向走去。如果能把井下四人小組的站位做成平面,那麼就會發現,薛裡昂正往倉庫方位靠攏,其餘的人方向各不相同,但是最終都停在距離倉庫幾乎相等的位置,他們的站位形成一個圓,而倉庫正是圓心。
另外的休息室裡,薛源和程越各自佔據著沙發中離得最遠的位置,像是結婚十年各玩各的那種貌合神離的夫妻:彼此早就相看兩厭,但是還是因為一些共同的債務或者財産難以分割而在一起湊合過日子。
非常悲哀且現實。
薛源快速瞥一眼沙發的另一頭,那個腦子不怎麼正常的大哥前男友像是看得懂似的翻看著拉丁語的解剖學手稿,他不理解怎麼會有人談戀愛談到最後要把物件拆解了,就像他不理解這個地方的書櫃裡為什麼會有解剖學著作一樣。
曾幾何時他也經營著一家遠近聞名的娛樂場所,本著同行切磋的心態也試圖在天使時間偷學一招半式,之後如果重操舊業或許用得著。但現在門還沒出,他就已經開始不理解這個鬼地方了。簡直就是耗費巨大成本打造的地獄,不是說它的實現方案有多麼的天馬行空,多麼的困難重重,多麼的……沒事找事,單說他的受眾,喜歡這口的有錢人綁在一起估計也就只能支撐這一家店了,但凡多一個分店都很難活下去。
他嘆了一口氣,雙眼無神看看薛源,又看看門口。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想要退出。可能是那天看到程越折磨薛銳他就萌生了這個念頭,在今天瀏覽完天使時間的節目表後,這個想法達到了頂峰。
薛銳該死,該償命,這沒錯。但是,但是……薛源說不上來,他就是覺得有那麼個“但是”存在著,訴說著他不應該踏入天使時間這趟渾水,如鯁在喉、如芒在背,讓他很難受。
“程越……”薛源實在憋得難受,可這裡實在沒有另外的人,他叫了一聲沙發另一端的人,試圖說點什麼。
“嗯?”程越也沒有刻意冷暴力他,漫不經心應了一聲,挑眉的動作帶動了臉上的淤青,疼得他嘴角抽了一下。
他今天心情是實打實的好,所以沒有在意那些小細節。他想明白了,天使時間才是他該來的地方,支配別人的感覺他想起了自己小時候的娃娃屋,他可以隨意把那些舊了、醜了的娃娃剪碎燒掉。
“你最好不要說讓我不開心的話,別逼我在這高興的日子裡罵你。”程越警告道。
一句話讓薛源把要說出口的不安咽進了肚子裡,程越但凡有一點能歸為正常人的地方就不會說只是“高興的日子”,人話說給他聽純屬是白搭。
“我出去走走。”薛源說著起身,不想再和程越待在一個房間裡。
而程越聽到門開合的聲音依然沒有反應,眼睛都懶得抬一下,陶醉投入地把手裡的解刨學手稿又往下翻了一頁。雖然看不懂鳥語,但是上邊的插畫也能讓人感受到藝術的氣息,程越感到如沐春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