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約已定,卓家即使當前對薛家或者薛銳有不滿意,也已經是一條船上的人,現在棄船尋求更好的前程,也不是不行,人不要臉也能活下去,但是從今以後,他家兒女嫁娶怕是很難找到門當戶對的了,到時候誰都會掂量掂量,這家算不算一女二嫁,之後會不會一女三嫁。正是因為這個,亓飛才能有底氣拖住貨款,卓家的錢就是啟辰的隱形擔保。
可臨時爽約,又單單只來一個小輩,卓家的意思可能不僅僅是拒絕這次注資了。
“聽說啟辰最近有些不順?”卓景寰閑話開口,眼神卻多有打探之意。他今晚是帶著任務來的,這些年爹媽把他難成大器掛在嘴邊,著急讓妹妹結婚也有一層是考慮想要薛銳來作為女婿幫忙料理家裡的産業,這次難得把活單獨交給他,他想搓搓薛銳的銳氣。
“還好。”薛銳不想多談。
“是,那都是些風言風語。”卓景寰見薛銳有防備,話頭一轉,直接生硬轉到主題上:“薛總,今天這事本來不應該我來說,一來我是小輩不夠尊重,二來啟辰現在有點不順我還給您帶來壞訊息,實屬不應該。”
這些話是卓景寰來之前自己在車上打了很久腹稿的,按照他父母的話說,要表現出對薛家的敬重,讓人家盡量不要挑出錯。其實卓太太也不放心大兒子自己來,但是她實在無法說出口這拙劣的謊話,只能讓不知道實情的兒子來說。
薛銳略一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卓景寰被鼓勵到了,覺得自己的說辭應該是挺不錯的,故作遺憾繼續說道:“薛總,我父母和妹妹,當然包括我,很重視這門婚事,但是吧……很不幸,我妹妹她病了,咱近期應該不能結婚了。”
從卓景寰進來的時候,薛銳已經預料到這個結果了,所以也沒什麼太大反應,又點點頭,體貼問了一句未婚妻的的病情治療有沒有自己能幫得上忙的。
“哦哦那倒沒有什麼需要的,就是醫生說要臥床,沒法結婚……這段時間不能結婚。”卓景寰也沒仔細聽她媽說的她妹妹具體得了什麼病,現在一時半會也編不出來啥,學著薛銳的措辭也回敬了一下:“啟辰的情況,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暫時沒有。”薛銳道。
“……那太遺憾了。”卓景寰也點點頭,喝了兩口佐餐的酒,覺得薛銳沒有想象中那麼囂張,如今薛家式微,還要看自己的臉色,心裡不免膨脹,說道:“聽說薛總之前找過男人,我妹現在結不成婚了,我也認識一些喜歡男人的男的,要不我給你介紹介紹,他們或許能幫上啟辰的忙。”
薛銳對世家紈絝的八卦聽的不多,想過卓家老大可能不出色,但沒想到藝術世家能養出這樣的蠢貨。
“不必了。”
“真是,也不知道她怎麼就突然病了……”卓景寰搖搖頭,一副恨妹不成鋼的樣子,深沉道:“不過啟辰這段時間確實評價不怎麼好啊,這個公司還得握在自己手裡,你看你家左一個弟弟右一個弟弟,難辦啊。”
既然卓家拒絕合作,薛銳也沒必要再這裡坐下去聽他高談闊論,看了兩眼腕錶的時間,侍應生善解人意加快了上菜的速度。
“聽說你前段時間把一個弟弟扔去東南亞了,現在又把另外一個弄進了監獄?要我說,沒必要真的,你真的應該早點來找我,我弄兩個人還真是綽綽有餘,你就說你要弄死……”
“要弄死誰?”
卓景寰高談闊論真知灼見,突然聽到打斷,還以為是薛銳說話了,他看向薛銳,發現薛銳並沒有看他,而是注視他身後,他後知後覺琢磨出這聲音好像確實是從身後傳來的,側了半個身子去看,結果嚇得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薛裡昂?!
此刻薛裡昂笑吟吟站在卓景寰身後,一手扶著椅背,另一隻手握著一把寒光懾人的刺刀。他姿勢鬆弛地站著,彷彿手裡拿的東西普通自然,跟拿一枝花、一雙筷子沒什麼區別。
卓景寰是實打實的心率彪了上去,要是他現在帶著電子表,一定已經發出了尖銳的爆鳴聲。不知為何,他莫名直覺這把刀一定殺過人。
“說啊,要弄死誰?”薛裡昂俯身下去,笑意不達眼底,碧藍的眼睛佯裝出一副好奇。
這個距離,別說是社交距離,連安全距離都談不上,卓景寰能看見藍眼睛裡映出來的人在發抖。
“薛……薛總,你看薛副總真的是能說笑哈……”卓景寰瘋狂使眼色讓薛銳救他。
卓景寰認識薛裡昂,正因為認識,所以他才害怕。在他們那群人圈子裡,薛裡昂簡直就是個瘋的,做起買賣多大的賠率都敢追,渾又渾得徹底,公共場合打人都是自己一拳一拳砸。但凡家裡有點錢的,耍橫誰還自己當打手啊,有的是狗腿子沖鋒陷陣……
卓景寰眉毛抽筋似的跟薛銳求救,指望薛銳能說兩句話把薛裡昂弄走,但薛銳壓根沒看他,皺眉望著薛裡昂,似是不滿意他跟蹤自己。
察覺到薛銳的不滿,薛裡昂直起腰,松開了扶著椅背的手,走向離薛銳最近的座位,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薛銳的臉,他邊走邊說:“哪還有什麼薛副總,剛被大老闆開除了,無業遊民一個。”
卓景寰不敢接腔,總覺得聽出來了一股子幽怨,這話怎麼接,恭喜?節哀?誰這麼不要命把他開了……不對誰這麼不要命敢僱他做事?
他看薛裡昂落座,不由自主又瞄了一眼那把刺刀,心說這個瘋子就拎著一把開了刃的刀一路走來的嗎,怎麼沒有警察、保安什麼的給他攔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