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家人吃飯坐的一般都是圓桌,今天主位上坐著的是唯一的長輩湯金鳳,她左右兩邊坐著薛銳和薛源,卓蕙妍坐在薛銳的身側,薛裡昂就只能和薛源坐在一邊,幾乎和卓蕙妍正對著。
薛裡昂揚起眉毛沖卓蕙妍咧嘴一笑,十分唐突倒也符合他拙劣乖張的名聲,不明所以的卓蕙妍也拘謹對他微笑一下,看起來十分的人畜無害。
那邊湯金鳳開始了場面話,這邊卓蕙妍已經被盯得有點不自在了,幾次抬手把碎發別在耳後。
薛裡昂都有點替這女孩子惋惜了,畢竟也只是二十歲的小女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自願的,就趟進了薛家這灘渾水,再想爬出來估計難了。
“……上次訂婚宴也沒機會好好說兩句話,之後嫁過來就是一家人了,慧妍小姐有什麼對薛家不滿意的或者需要我們做的要直說,是不是?”
湯金鳳笑意盈盈看向卓蕙妍,她眼光毒辣,算計小姑娘一副小戶人家女孩沒見過太多世面樣子,先試試合不合適以後為她所用。
向沒見過幾次面的未來兒媳婦,問這句話怎麼看都有點奇怪,卓蕙妍拿不準怎麼回答,先是看向了薛銳。
果然,薛銳替她當下了,說:“這方面的事情她會同我說,湯姨不必費心。”
湯金鳳笑笑,歲月在會保養的有錢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跡並不多,但是笑起來眼角的紋路卻依然能看出時光特有的辛辣味道,她似是開玩笑道:“小銳想的周到,我是做不了主的。只是新人來了家長總要有點長輩樣子,訂婚典禮上你父親只叫人傳了口信,連個影片都沒有,我還想問問你怎麼回事呢?”
說到這算是進入話題了,薛源不自覺活動下肩膀,脊背都挺直了一些,暴露了他對這個問題的關注,和那邊鬆弛有度的湯金鳳一比,顯得有些急躁。
薛裡昂壓根沒看訂婚典禮的完整影片,也沒關注他那個在美國私人療養院待了幾年的父親到底出席沒有,聽湯金鳳說連影片都沒有的時候,確實也思維跟著走了一下,回憶了薛伯坤上次露面到底是什麼時候,是去年春節發的在病房裡的影片?
旁人說這話或許沒什麼,可湯金鳳問,怕是在問——你爹還活著嗎?
“是父親的意思,”薛銳放下筷子,語氣淡淡,說:“他病之後便不喜歡對外曝光,湯姨。”
在座的薛家人都知道這個,薛伯昆手操大權、撥雲弄雨半輩子,到老也是同尋常老人一樣眼花耳聾,被慢性病折磨得在病床茍延殘喘,盡量不讓別人看見自己這個樣子或許是他為自己保留的最後的尊嚴了。也是因為如此,薛伯昆早往外傳了話,除非他主動召見,其他無論什麼情況,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前來療養院找他。
最開始,他薛伯坤還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叫人過去,問詢情況或者下達指令,間接影響著薛家的大局,去的人也不固定,有時候是他業內的朋友,有些時候是啟辰的高管,湯金鳳和薛銳都去過幾次。
只是這次快一年了,湯金鳳都沒再聽說有誰接到去療養院的通知。
她也不是沒有派人過去打探,只因為這家療養院服務的物件特殊,戒備相當森嚴,湯金鳳派過去的人沒一個潛入成功的,最接近成功的一個是假扮成療養院往外運送垃圾的工人,藉由接收垃圾進到了地下車庫,然後被監控攝像頭拍到並以“體態與資訊庫內樣例配對不成功”為由觸發了警報,直接被帶去當地警察局了。
“那……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惡化了嗎?”湯金鳳故作驚訝,一副不可置信看向薛銳,仔細觀察薛銳的每一絲微反應。
“你是有什麼感應嗎?”薛裡昂覺得她這樣挺煩的,便學著裝無辜,也一幅不可置信的樣子。
湯金鳳只能小幅度皺眉,假裝沒聽見薛裡昂說什麼。
“父親的身體一切如常。”薛銳垂下眼瞼,也未對此進行解釋。大有“不信你就自己去看”的態度。
桌上幾個人都在揣摩這兩人的意思,一時陷入兩秒的沉默,好在今晚的主菜上來了,緩解了詭異的尷尬。
兩名使者抬著一橢圓形的魚盤放在桌上,盤裡是一條通體金黃的魚,沒有過度烹飪,只點綴了少許蔥絲,看樣子能有四五斤的大小。
“家裡的習慣呢,一起吃飯一定要有魚,”湯金鳳看向卓慧妍,溫柔款款對她介紹,“這條大黃魚是咱家船海釣回來的,外邊不好買,你嘗嘗。”
她說著,彷彿慈禧太後賜飯似的,殷殷切切等卓慧妍下箸。
卓慧妍只好從善如流,吃下一小塊魚腩,說:“很好吃,謝謝湯姨。”
“嫂子喜歡?”薛裡昂回頭叫住使者,指著那魚道,“把這個,打包一份。”
“那倒不用……”卓慧妍尷尬制止了。
薛家確實家宴必有魚,圖個年年有餘的好彩頭,這魚一般會是海魚,湯金鳳這條野生大黃魚市價不過幾萬塊,在座各位自然不是吃不起,只不過現在有價無市的東西,也是她有閑有本事去琢磨。
“小銳小源他們都忙,平常吃什麼我也插不上話,總歸外面吃的不如家裡的合心意。”湯金鳳略有些不滿意看了薛源一眼,這關心也確實不是假的。
<101nove.ue上了薛銳:“大哥是真的忙,歷君生那事都結束這麼久了,還盯著石村,有查到什麼值錢的訊息嗎?”
薛裡昂本來被他們假惺惺搞得走神都快困了,薛源一提石村他這哈欠可打不出來了,薛銳哪盯著石村了,盯著石村的是他薛裡昂啊。他不動聲色看著薛銳,不知道他會作何回應。
薛銳停下來,既沒有給薛裡昂眼神,也沒正面回應薛源的問題,只是不加掩飾直視薛源,問他:“應該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