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正春真的覺得自己是不是壓錯寶了,這都什麼和什麼,他頭也不回飛快走開,生怕在薛裡昂身邊粘上點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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驗資報告很快就出來了。
融資機構的負責人帶著審計和財務親自上門彙報,七人座的公務車浩浩蕩蕩來了四五輛,亓飛一看這陣仗,就知道事情砸了。
正常程式,一輛車就夠裝得下負責人了,來這麼多人,對方明顯是不想得罪薛銳,特地搞個盛大的婉拒儀式。
會議桌上,亓飛和薛銳還有本次融資的擔保人代表坐在一邊,金融公司以及第三方審議機構的人坐在另一側,訊號遮蔽的高保密會議室裡,裝訂精美的驗資報告人手一份。亓飛粗略翻看,幾乎兩眼一黑,壓根不敢去看薛銳的臉色。
跨境物流集散專案的問題條目碼了好幾頁,擔保反擔保的,未到期信用證的……全都是未經薛銳本人確認就憑空産生的債務。
稍微一思考,亓飛就想到下屬企業裡和跨境物流集散中心關聯度非常高的運輸公司。這……不會吧,又是薛裡昂?
這一點,薛銳只會更清楚,只是薛銳會如何處理這些債務……把薛裡昂按斤稱賣了都都不值這個價。
亓飛能想明白,不代表這邊其他人能搞懂,擔保方的負責人看看驗資報告,一頭霧水,想不通,目光在所有人臉上都掃了幾圈,想求一個解答。
薛銳肯定不會回答他,亓飛也沒空,她現在只是覺得薛裡昂完了,以及如果啟辰控制權交到薛源手裡自己要不要辭職。
薛銳全程除了禮儀性的回應,沒有實質性的表達和批示。他沒有任何疑義的認下了那些不明債務。
送走融資公司的人,亓飛去往薛銳辦公室,善後的事情還是要做。擔保方那邊肯定會要薛銳的回複,大家忙一通,啟辰把事情做壞了,損失賠償是必然要做的。
亓飛低頭站在薛銳的辦公桌前,公司債務設立竟然可以越過高層,這麼極端的操作風險,概括來說仍屬於對子公司控制力不足,是亓飛的失職。
“薛總,我很抱歉。”亓飛雖然失落但是聲音依舊清晰,職業素養所在,“其他融資方案我會重新修正審查,盡快遞交給您。”
薛源現在收購股份的節奏很快,明面上已經證交所舉牌幾次,隱名控制的很難說到底有多少,逼近薛銳可能在旦夕之間。
薛銳幾乎走向了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
“不是你的錯。”薛銳站起身給她遞了一張紙巾。
亓飛這個時候寧願薛銳生氣,或者給她降職罰薪讓同僚們的氣憤有個出口,如果非要有人來承擔失望的物件,比起薛銳,自己才是價效比最高的那個。
但是薛銳卻沒有一點責怪她的意思。
“聯系資産評估公司,列出薛裡昂的財産清單,然後按照市價掛牌買了,所得資金透過子公司以借貸名義轉進來,用於股票回收。”薛銳說道。
不知為何,亓飛從薛銳的處理方法中,嗅到了一絲熟練的味道。但是她還是不太理解,猶疑開口:“他,薛三少爺的資産……夠嗎?”
雖然現在可以確定是薛裡昂造出的那一堆債務導致融資失敗,讓他承擔責任是情理之中,可薛裡昂在啟辰所佔股權比例不高,分紅也是一般水平,手下經營的子公司規模也沒達到能夠給啟辰輸血救急的程度,她不知道為何薛銳要如此安排。
當然,如果她進公司的時間再早一點,和薛裡昂一起在食堂吃過幾個月的飯,應該就不會有如此疑慮了。
“不夠麼?”薛銳重複一下這個問題,進而開口道:“不夠就給他一張紙,讓他自己寫,寫到夠為止。”
亓飛被這個簡單粗暴的回答鎮住了。什麼意思?薛裡昂其實一直都有相當規模的小金庫,薛銳知道還縱容他?
……藩王屯糧,那可是要造反的啊。
正在她想再說些什麼的時候,薛銳的電話響了起來。
薛銳看了一眼來電號碼,示意亓飛稍等。
“舅舅。”接起電話,薛銳稱呼道。
是李淵。
亓飛移開目光,迴避老闆的家事。但是她又很快意識到這肯定不是完全的家事,因為李家正是這次融資專案的擔保人。
李家作為薛銳的母家,一度和薛家的關系非常密切,曾經在啟辰的各種決策中表現出非常大的影響力,有人預測,這種趨勢會在薛銳上位掌權後進一步加強。但是事實並沒有像大家想的那樣發展,即使在根基不穩的那幾年,薛銳也沒有依仗李家,反而將業務面向所有同類公司公開招標,間接分走了李家在啟辰的權。
這種分權在啟辰的改制和正規化中是很和諧的,因此啟辰和李家的疏遠也做得非常絲滑。絲滑到連亓飛都是聽到這通電話才突然想起擔保人還有這層關系在。
似乎,來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