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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祖宅怎麼解決的?”狄正春問。
“他出面買回來了,但是我簽的欠條,高利貸的利率水平。”薛裡昂說起來還是心有餘悸。“如果查到的多呢?”狄正春問。高利貸、吃食堂,這種頂多算是教訓,並不值得薛裡昂如此大費周章。
“我不知道。”薛裡昂搖頭,聲音不由滯澀,“你知道這些年,‘消失’了多少想要動搖薛銳地位的人麼?”
狄正春沒有接話,但也有大概得答案。
“你說,他要是查到了我想參與爭權,薛銳是會好心讓我卸甲歸田找個大門看看,還是會公事公辦送進局子呆十年二十年,還是頗有乃父之風的一步到位,選個風水寶地給我做墳頭?”薛裡昂說著把自己逗笑了。
這麼多年的仰視,他太瞭解薛銳了,這個人幾乎就是個沒有感情的機器,真正阻礙他的人,會被毫不留情的斬草除根,沒有一絲例外。
可是……他又無法設想兩人真正成為對手的時候,自己應該怎麼做。
“你很有錢?”狄正春知道薛裡昂肯定有私産,並且這份私産可能還不小。手握金元寶還能錦衣夜行,這樣的人要麼是對金錢沒有一絲慾望,要麼就是及其隱忍低調,無論薛裡昂屬於這二者哪一個,他都算得上是個人物。這也是狄正春願意跟著薛裡昂幹的原因之一。
薛裡昂看了狄正春一眼,從盤子裡拿出一條毛豆,在桌子上寫了幾個數字。
果然比自己想的要多。狄正春沉默,把這資産和啟辰目前的股權換算之後,他發現薛裡昂確實有上牌桌的資本,但是也是很好吃的一口餌。
值得薛銳動手把他弄死。
“薛銳早晚會查到你的。”狄正春把毛豆從豆莢裡擠出來,不冷不熱道。
這次薛裡昂沒說話。
狄正春想問的是什麼薛裡昂知道,只要他和薛銳都活著,兩個人正面交鋒的時刻就必然會出現,薛裡昂真的下好決心和薛銳刀兵相向了麼。
薛裡昂自己其實也不知道答案。他曾經什麼也沒有,所以什麼都想要。薛銳是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真正對他好的人,哪怕這種好只是曾經少年的憐憫,哪怕這種好在薛銳自己看來都不值一提。可要是連這個都要否認,薛裡昂覺得自己太可憐了。
流浪狗都有人扔半根火腿腸,薛裡昂還有薛銳這半個家長。
就算瞞不了一輩子,能瞞一天是一天。只要薛銳還不知道,自己就能繼續有個哥。薛裡昂保持著這種鴕鳥心理。
“姍姍要去美國讀書了,”薛裡昂不想把這個話題繼續繼續,話頭一轉,挑眉看著狄正春。
狄正春如他想得一般露出了一個有些滑稽的震驚表情。
於是薛裡昂得意拍拍他肩膀:“明天早上七點半的飛機,給你放半天假。”
狄姍姍是狄正春唯一的孩子,為了保證狄正春不敢反,一直把狄姍姍控制在薛家的勢力範圍內,未來也會按照給薛家幹髒活的方向培養。
狄正春知道這樣下去意味著什麼,他自己毀掉了孩子的一生。
狄正春震驚過後,早就不再神采飛揚的眼睛裡泛起了點紅色,低頭把桌上的三顆毛豆慢慢送進嘴裡。
他頭伏得太低,薛裡昂只能看見他頭頂花白得發絲,看不見他眼底的紅色。
原來父親是會願意為孩子賭上命的。
薛裡昂對這種感情非常陌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於是安靜起身走進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