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即便素未謀面,我也知道我未來的夫人,必然是某個名門教養出的閨秀。
至於我自己的感情……作為陸家的繼承人,感情是最多餘的。
最後父親給我定下了豫安侯趙家的小姐,並有意讓我同她相看。短暫的會面裡,我感覺她是一個性格溫和的人,話不多,但談論起問題來,總有獨到見解。她像我的祖母、母親、嬸娘、妹妹……像每一個陸家家門塑造出來的女性。
我對她並沒有所謂的感情,我想她或許也是,她只是被家人教導期許著嫁給一個我這樣的人,而我也只是從小就知道自己會娶一個她那樣的人,不是她,也會有類似的人。
但我們終究沒能成親,豫安侯犯了事,抄家、流放,似乎就在一夕之間,她也同家族一道消失,再也不見。
父親又開始為我找新的親事,我卻心生厭煩,跪在他面前說:“我既已與趙家小姐有了婚約,如今未退,沒有另娶的道理。況我陸家男兒,不需要岳家扶持也能有一番作為,求父親成全。”
父親沒再多說,他素來古板,我深知這番話沒有給他任何拒絕的餘地。
滿京都說我是個有氣節的君子,對趙家小姐不離不棄,而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利用了她。
04
我在翰林不過一年,就被陛下欽點進了東宮。
陛下說我與太子年歲相差不大,或許能與太子志趣相投。
於是我又見到了他。
太子每日會與其他皇子一同在上書房讀書,過了午後才會回東宮繼續學習課業,他的三個伴讀也跟著一起。
讀書是件枯燥的事,太子也並不是個能閑得住的性子,三天兩頭鬧騰一場。
我只能本著臉,故作嚴肅老成,以便能壓得住他。
可年過半百的太傅和太師都有時會被太子耍得團團轉,我初入官場,實在拿太子沒辦法。
有時太子會帶著幾個伴讀逃課釣魚,有時會在書房外頭蹴鞠,只要沒有被當場抓住,太子便會裝作一副沉穩模樣,彷彿剛剛的一切都跟他沒什麼關系,很具有迷惑性。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他和成安侯家的公子在院裡蹴鞠,球飛出院子,不偏不倚砸到了我頭上,把我的冠發直接砸歪了。
我看著兩個人,特別是太子一臉無辜的表情,一時間又好氣又好笑,按著兩個人抄了一下午的書。
我本著臉裝作嚴肅模樣在書房盯著他們,太子就在我眼皮底下對著成安侯做鬼臉,於是我又加了一些罰,才讓他老老實實埋頭抄書。
四載師生情誼,我自問沒有什麼越界舉止,因此怎麼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是何時對我産生了過界的情愫。
05
在他即位前,我們幾乎沒有過單獨接觸,記憶裡只有一次,在先帝駕崩前的凜冬。
那天大雪飄飛,我冒雪進了東宮才得知,太子抱恙,這幾日的課業全都免了,幾個伴讀也沒入宮。
許是傳遞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以至於我之前沒有得到任何訊息,冒失地進了東宮。
太子聽聞我過來,沒直接讓我回去,只是說昨日的文章某些地方還覺得困惑,讓我進入寢殿解答。
我跟在內監身後,一路低著頭到了廊下,隨後內監說:“太子在裡頭,大人自己進去吧,若有事,只管通傳雜家。”
我道謝應下,小心翼翼走進了寢殿。
床榻簾幕低垂,我先是看到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隨後簾子被撥開,出現了太子的面孔。
太子未束冠發,裡衣也鬆鬆散散地搭在身上,臉上因為高燒自帶一抹緋紅,有一種天然的風流。
此時的他已經徹底脫去稚氣,長成了大人,眉宇間只剩了少年意氣。他繼承了父輩英氣的容貌,如果不做帝王,便一定會成為名滿京華的風流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