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不喜歡?”寧知非問。他決定了要做站在燕淮身邊的愛人,人前跟從前一樣,人後就開始不再把自己放在低處,因此不再謹小慎微,自然跟以前不一樣。
“喜歡。”燕淮笑起來,眉眼彎著,“但我貪心,總想著若是早十幾年你就這樣,該有多好。”
寧知非沒做聲,因為他知道,即便重來一次,這十幾年該怎麼過還是得怎麼過。如果不是這大半年來,發生了太多變故,又偶然得到了薩滿的保證,他到死也不會改變和燕淮的相處模式。
他怎麼能把自己愛的人拽入荊棘,讓對方被迫承受他身上的重擔?
“侯爺!”寧知非翻過身面對著燕淮,佯裝生氣地說道,“你把阿薇吵醒了。”
燕淮摸向寧知非的肚子,果然感受到了阿薇的拳打腳踢。燕淮戳了戳寧知非肚子上被:“我替你教訓過它了。”
寧知非起身,一手環住肚子,一手攬住燕淮的脖子,在他耳邊輕聲說:“侯爺,困了,咱們睡下吧。”
“剛不願意睡的也是你,現在要睡的也是你。”燕淮捏了下寧知非的鼻尖,起身去更衣。
“我剛故意逗侯爺的。”燕淮解袍子的時候,寧知非順手把帳子解開,靠近燕淮,壓低了聲音說道,“假公主就是蕭寧嘉,陸相身死,你一定想辦法勸她配合朝廷。若陛下動了殺心,也請侯爺勸住,為我阿姊留條生路。”
燕淮一愣,下意識攥住寧知非的手,說:“放心,有我在。”
韋焱看著陸紀名在自己懷裡斷的氣。
毒酒發作起來很快,但也著實痛苦,陸紀名的血吐了韋焱一身,韋焱像浴血殺敵的將士,身上沾的卻是愛人的血。
“啊———”在陸紀名斷氣的瞬間,韋焱近乎咆哮地叫了出來。
不甘,憤恨,不解。
他對陸紀名的怨與恨,瞬間如暴風驟雨一般撲面而來。
他沒想到陸紀名會寧願去死,也不願意屈身於自己。如果知道……如果知道,韋焱想了想,算了,沒有如果。
這杯毒酒,暗藏了他心底深處某種不想宣洩的恨意。他以為陸紀名不會喝,所以讓人準備了無解的鴆毒。它就像自己對陸紀名的恨一樣,貨真價實,擺在那裡永遠不會有人知道。
但沒想到陸紀名喝了。
可韋焱沒想讓陸紀名死。
愛也好,恨也好,仍舊想讓他活著,他不在了,愛恨都沒有了放置的地方。
陸紀名臨死前,靠在在自己懷裡,細細地跟他講關於陸欒的一切,好像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多愛陸欒一點點,不至於等他一死,陸欒就徹底無依無靠。
他還求自己放過他的義女,那個被他放出來當魚餌的假公主。
陸紀名說那孩子是個可憐人,無依無靠的,全心全意信愛重自己,盲目地順從自己的話,所以被利用,並不是自願的。
聽了這些話,韋焱想的卻是,他始終不願意相信我。
從前不願意相信自己愛他,現在不願意相信自己會愛他們的孩子、會放過他的人。
“緒平,你放心……”這種時候,韋焱說不出來埋怨的話,只順從地應著他。
陸紀名吐得滿地猩紅,死死攥著韋焱地手,他已經不太說得出話,一開口便又是一灘血。
“這輩子……還是我欠你更多。”陸紀名斷斷續續,“下輩子……下輩子,就別見了。”
他不是沒愛過韋焱,但陸家全族的擔子壓在他身上,他不能愛韋焱。
族人不會問他的想法,只會戳著他的骨頭罵他以色侍主,說他辱沒了陸家滿門清譽。
他要陸家,就不能要韋焱,於是他選了陸家。
當年選了陸家,就走到底,他不後悔,只是偶爾覺得遺憾。
看著韋焱三宮六院,有那麼多孩子,他也早不做幻想。韋焱沒辜負過他,甚至正相反,韋焱給了能給的一切,他甚至沒辦法怨他。
求仁得仁……永遠也不怨他。
陸相急病,在家中去世,停靈七日,因臨近年關,只草草下葬。
當今聖上感念多年師生情誼,罷朝七日,並親至喪禮扶棺。朝野內外,無不稱贊今上至仁至孝,乃古今典範。
君臣二十年,好像什麼都得到了,可細數,卻沒有一件是韋焱真正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