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出頭的年紀,也遇到過能輕易牽動自己情緒的人,但很快了斷,主動與對方割袍斷義。
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他也可以是人。
原來他也不是生來,就必須匍匐在主人腳下的。
但他也只是突然恍惚了一瞬,而後又對此嗤之以鼻。狗就是狗,怎麼做人,笑話而已。
馮清越似乎看見了燕淮怒氣沖沖地拽著寧知非離開,似乎還看見寧知非回頭看向自己,動了動嘴唇。
他沒聽清寧知非說了什麼,但不用想也知道,無非是些恩斷義絕的話。
無所謂了,馮清越想,這條路已經堅守了一輩子,臨到頭也沒有回頭的必要。
他走到門口,關上了院門,只是在想,永遠不要再見到寧知非。他是自己教壞的失敗品,地下見了師父,也沒臉說出這是自己一手帶大的徒弟。
上了馬車以後,燕淮臉上已看不出表情,冷著一張臉,反反複複揉搓著寧知非的手。
“我不知道他曾對你說過那樣的話、做過許多不好的事,如果我知道,我不會帶你來見他。”
馮清越對寧知非的管束,永遠只在陰暗的角落裡,見不得光,他也不會允許寧知非將那些事帶到光下,燕淮無從知曉。
後來寧知非逐漸長大,他和燕淮的接觸越發親密,馮清越也不再體罰,但兒時的恐懼已經産生,他總有無數手段讓寧知非乖乖聽話。
寧知非臉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沖燕淮搖頭:“我同侯爺來見他,只是想聽他親口說出是他出爾反爾騙了我,根本沒有好好對待阿姊。但我沒有想到,想聽到一句實話,有那麼難。”
至於馮清越的悔過和歉意,更是不可能的奢求,直到現在他也並不覺得有錯。
回去路上,寧知非有些累,依然靠在燕淮肩膀上,沉沉睡了過去。
燕淮摸了摸寧知非落下的碎發,側著臉略低下頭親吻寧知非的額頭。
有幾個瞬間,燕淮是真想殺了馮清越,可馮清越畢竟救過父親許多次,如果沒有他,或許今日早都沒有成安侯府。而且又將寧知非養大,即便是燕淮,也沒辦法輕易動他。
燕淮能做的,只有永遠不讓寧知非見到他而已。
回到府上時,天色已晚,顧信濘站在門外的巷口,見到馬車停下,就立刻追了過來。
顧信濘專門守在侯府前,必定是出了大事,燕淮讓程鶴遠去扶寧知非小心下車,自己先從車裡出來。
“侯爺。”顧信濘在車前行禮。
燕淮來不及扶起他,只道:“出了什麼事,你先說。”
顧信濘起身說:“兩件事,一件是假公主捉到了,關在儀鸞司,等待陛下接下來的處置。第二件事是,午後遼國郡主那裡送來了恆王調查到的,陸相裡通遼人的證據,陛下看了非常生氣,顧不上宮門下鑰,連夜讓人把陸相帶進了宮。”
本來計劃打算捉到假公主後,將其認成真的,斷了陸相的後路,並借機看看還能不能讓真公主出手,但如今韋焱正在氣頭上,連夜把陸相叫進了宮,恐怕是打算直接跟他攤牌。
燕淮立刻轉身,看向還在車裡的寧知非,說:“知非,趁著宮門還沒落鎖,我得進宮一趟。”如今陛下跟陸相各自為政,互相提防著,想要找到真公主難於登天,但如果陛下念著師徒之情對陸相通敵的事過往不究,兩人達成合作,說不定真能把真公主給找出來。
燕淮幾乎已經確定南心雪如今的身份。這幾個月來,南心雪暗中做了不少事,並不是毫無破綻可言,他答應了知非會護好南心雪,就一定要護好。
顧信濘當然不知道燕淮的想法,他來報信,只是覺得陛下提前和陸相攤牌,會打亂現在的計劃。
“侯爺,我陪你一起,就不下車了,馬車直接去宮門口吧。”寧知非說。
燕淮應下,叫著顧信濘一起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