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花抿了抿唇,輕快地點頭,她怎麼可能說不好呢?不過作為一個瞎子,她在裡面確實已經受到很多照顧了。想了想,何花挑揀著說了些她在裡面幹的事,還說今天晚上裡面也有晚會看,有月餅吃。
何苦何歡多數時候在聽,但也說了不少她們的生活近況,何花聽得認真,眼神裡滿是歡喜與憧憬,看得何歡滿心酸楚。
會面時間短暫,三十分鐘彷彿稍縱即逝,還有一分鐘結束時玻璃正上方的倒計時響了幾聲,何花也知道時間快到了。
“何苦姐姐,歡歡姐姐,今天能見到你們我真的很高興,這是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個中秋節了!”
何花目光虛虛往著她們說話的方向,笑得清淺,一臉滿足。
“明天中秋節我們一起在家過,到時候一定讓你更開心。”何歡站起身,將手貼在玻璃上,認真地承諾道。
何苦也附和:“花花,再過幾個月,我們一起來接你回家。”
隨著倒計時的清零,對面的獄警開門走進會面室,替何花戴上手銬。何花站起身來,笑著沖她們點點頭,就在獄警的攙扶下緩緩出門去了。
她們一直看著何花出去,才也捨得轉身離開,何苦依然牽著何歡的手,兩個人貼在一起,直到上車也沒有松開。
從監獄出來再坐車到客運站已近黃昏,兩人匆匆忙忙有驚無險地趕上了開往臨江縣的末班車。何歡坐在靠窗的位置,側身看外面的風景。
客車從客運站搖搖晃晃駛出來,擠過一段堵塞的街道,不用過多久,高樓就會忽然消失不見,開上不那麼寬的省道,兩側都是種著水稻的田。
何苦從前也坐在靠窗的位置,看過許多次這樣的景色,而今時不同往日,她往外看,第一個看見的會是何歡專注又沉默的側臉。
鹹鴨蛋般濃鬱的夕陽打在何歡臉上,甚至能讓何苦清晰地看清她每一根睫毛。看了很久,直到窗外的農田漸漸消失,道路變窄,小縣城的三層小樓開始出現,何歡恍然轉過頭來。
何苦看得認真,一時沒來得及挪開目光,與何歡撞了個正著,何歡一怔。那一瞬,她彷彿覺得自己順著何苦的眼睛望進了她的心裡,也恍惚間記住了那樣複雜的眼神。
被這麼一打岔,何歡大腦有些宕機,都忘了自己轉過來是要說什麼的了。還是何苦先從慌亂的心裡面蘇醒,先笑著問她。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變化其實也不是特別大?”
何歡盡力回想,得出一個結論:“和我當年走的時候相比變了很多,但是和前幾年比,確實沒怎麼變。”
比如路邊某棟民房的外牆面上,誇張的油漆廣告,何歡還很有印象。
何苦知道她幾年前回過臨江,但那時孤兒院解散,那段時間忙著到處安置那些孩子們,她們可以說是居無定所。後來花了大半年將所有孩子安頓好,何敬青才又帶著她們兩個小的回臨江,租了個房住下。
陰差陽錯得剛好錯過了。
或許這樣想有些自私,但何苦覺得讓那時的何歡與她們擦肩而過,其實是一件好事,為此她曾幾次在心底感謝老天的安排那幾年實在太過兵荒馬亂,何歡那時也還在上學,肯定會拖累到她的。況且……也不用親眼見何敬青離開。
而如今一切塵埃落定,只等何花出來,她們一家人就又能好好在一起了。
一個半小時的車程,自江城駛出的車緩緩停進了臨江縣客運中心,何歡背上雙肩包走下車,看著客運站上方那正散發著紅光的“臨江”兩個大字,這才真真正正的覺得自己重新回到了這座小城。
只是這次再回來就成了旅客,她和何苦在這座城市已經沒有家了。先去提前定好的賓館放下行李,兩人一天就只在火車上吃了碗泡麵,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到外面隨便找了家小店,要了兩屜蒸餃,兩份拌麵,先把肚子填飽再說。
吃食很快上來,淋了花生醬撒著蔥花的拌麵和熱氣騰騰的餃子。兩人都很久沒吃過這一口了,吃了一半,何苦還去要了兩碗麵湯,講究一個原湯化原食。
兩人甚至都沒怎麼說話,只顧著吃了,覺得自己的手藝得到了認可,小店老闆看得那叫喜不自勝,還送了她們一人一盒花生牛奶。
吃飽喝足,兩人謝過老闆,揣著奶出門,去街上的白事鋪買了很多黃紙和金元寶,又去商店拎了盒月餅,這才去往今天最後要去的地方。
臨江墓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