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為世子爺準備好了,”美人拿起早早放在湖心亭桌子上的大紅虞美人,素手撚著花根,輕輕地別在唐煦遙耳骨後,“戴一會就摘下來,免得父親母親出來遛彎看到,要說我欺負你。”
這話剛說出來,親王就遠遠地叫唐煦遙了,美人探頭一看,親王與王妃都不遠處,也是要到湖心亭裡面來的,他的臉一下子漲紅了,忙要奪唐煦遙耳朵上別著的紅花,唐煦遙反應更快,一溜煙地跑了,邊跑邊說:“父親母親,快看我夫人親手為我戴的花,有心愛之人戴花,現在我可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親王和王妃見狀,笑得前仰後合,江翎瑜則羞紅了臉,素手捂著紅熱的臉頰,笑說:“誰敢信這大將軍私底下是這麼個傻小子。”
“夫人,”唐禮溫聲說,“以前世子爺不是這樣的,話很少的,有了您,他才這樣開朗,您和世子爺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家業也如日中天了。”
“大抵真的有緣分這一說吧,”江翎瑜看著對耳際的紅花愛不釋手的唐煦遙,滿眼深情,“我說過很多遍了,如願嫁給他,有了一對深愛我的父母,仕途順遂,錦衣玉食,我這輩子再無遺憾了,我自幼之願,如今盡收眼底。”
“夫人從一而終,深情淵厚,不可見其終極,”唐禮說,“娶了您,是世子爺的福氣。”
逛夠了園子,江翎瑜就回房休息了,睡上一覺,養養精神,因為晚上要去何府,江翎瑜身子虛弱,不提前睡一會很容易不舒服的,唐煦遙則守著他,為他輕輕地揉胃腹,希望他醒來後疼痛減輕些。
入夜,眾人準備完畢,皆身穿黑色鬥篷,結伴步行前往何府,為了不惹人注意,他們繞了小道。
夜深寂靜,四周彌漫著薄霧,江翎瑜覺得身上略有涼意,就與唐煦遙牽著手前行,好在路上很安全,自從親王前來保護江翎瑜,他的確沒有再遭受什麼災難。
“等一下,”廖無春突然開口,緩步上前,將大家擋在身後,試探著問,“前方何人?”
廖無春在前,拜月霆也悄悄跟上來,隨時為他抵擋暗器偷襲。
廖無春的話,並未有人應答,片刻之後,遠處響起些腳步聲,有一個身披黑鬥篷的蒙面人緩緩走來,他穿過霧氣,身型逐漸清晰。
此人黑衣,黑布蒙面,走近後隻字不語,江翎瑜抬眸,與黑衣人的視線相對,也看清了他的那雙眼睛。
“是你,”江翎瑜難掩激動,雖佯裝鎮定,其實胸如激雷,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輕聲道,“單看你這雙眼睛,我就知道是你。”
黑衣人淡然一笑:“您真是好眼力。”
來人確實是何蓉,江翎瑜怕生事端,沒有在外面說出他的真名。
駱青山先一步認出了何蓉,江翎瑜還說話時,他就已經淚流滿面,唇瓣輕顫,有許多話想說,喉嚨卻酸澀哽咽,他說不出話,一味地流眼淚,何蓉看向駱青山時,藉著月光,見他濕漉漉的眼底,那樣冷漠的神情,一下子軟下來了。
何蓉上前,把駱青山抱在懷裡,輕聲安撫:“孩子莫哭,先生來晚了,是不是又在陳蒼手底下受委屈了?”
駱青山聽著那再熟悉不過的嗓音,哭得更兇了,也摟住何蓉清瘦的腰身,那種失而複得的恍惚,未經受者,很難瞭然的。
駱青山實在忍不住哭泣,除了何蓉,還有誰把他當成孩子看呢?
“府內請,”何蓉說,“今日諸位權當來做客吧,來此寒舍,多日寂靜無人,還請諸位莫要懼怕。”
眾人入府,一切都是盡可能低調的,何府久無燈火,久無人氣,四處破敗,看來那樁震撼五湖四海的滅門案已經過去很久了。
“弟兄們在此蟄伏很久了吧,”何蓉拿出火摺子點燈,“出來吧,不必防備我。”
正堂內點了燈,燈火通明,暗衛出去站崗,四周很是安穩,何蓉摘下蒙面黑布:“在座諸位,有什麼事就問吧,我想對於我,諸位有諸多疑惑,盡情問就是,我早已聽說冊封大典之事,王爺和世子爺在此,不過,我何蓉已經不做官了,待諸位王公貴族一定是不如從前恭敬的。”
江翎瑜有太多話想問了,假死如何而成,為何他能消失這麼久,又去了哪裡,心亂如麻,不知該從何處問起,這之間,何蓉從懷裡拿出一份文書遞給廖無春:“在問我問題之前,我建議你們把這件事辦了,李嚴祿帶兵暗進京師,意圖兵變奪權,此時該到保定府了,世子夫人不必再去巡撫了,只要提督大人將此文書帶去紫禁城,嚴陣以待,那李嚴祿和高林兩個反賊,已經唾手可得了。”
廖無春心驚不已:“難道他的軍隊偽裝成平民百姓進京政變?”
何蓉點點頭:“是的,提督大人所料不錯。”
廖無春草草看了文書,就帶著莫羨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此事十萬火急,耽擱不得。
“世子夫人,您有很多事要問我吧?”
何蓉端坐,看向江翎瑜:“請問吧。”
不只是江翎瑜,所有人對何蓉的疑惑都在他假死之事上,何蓉就從此處開始講述。
何蓉與江翎瑜見第一面,就是為了那樁奇怪的案子,何蓉說死者是他的親兒子,因調戲女子被殺,其實只是何蓉的自保之策,他兒子沒死,況且能教出駱青山那樣特骨錚錚的忠義將軍,他的兒子怎麼會這樣無惡不作,反倒是半路救了個反抗周竹深的女子,遭周竹深心毒報複,一定要殺了何蓉的兒子,實在走頭無路,才出此下策。
本來江懷執法嚴明,何蓉等他卸任,把案卷放在刑部,把事情鬧大些,讓周竹深信服,沒想到半路殺出江翎瑜來,接手的第一個案子就是這樁假案,讓他一下子慌了神。
何蓉央求江翎瑜莫管此事,江翎瑜還就真的信以為真,沒有細問了,何蓉的兒子才逃過一劫。
何蓉特此致謝:“世子夫人,其實國亡不亡,與我這個浪跡天涯的人沒什麼關繫了,但是您和世子爺還生在國家的庇佑之下,您之仁義,救我犬子,有句詩講‘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我於情於理,該來拯救大琰於水火。”
文書的事解釋清楚,江翎瑜又問:“你為何假死,難道你那死去的枕邊人,不是你的夫人?”
“是我夫人,不過她生的孩子不是我的,除了我編造假案子拯救的兒子之外,何府裡的家丁,錢財,都是歸她的了,她私下運作手段很高明,上下一心要我死。”
何蓉苦笑:“我一無所有了。”
江翎瑜繼續問:“所以你就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