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衡起身,戰戰兢兢地看著郡王妃。
郡王妃說:“你年紀小,有時思索這些事就簡單,他們不怪你,我就不怪你,既然是投奔江大人和將軍門下,就要聽他們的話,客是客,主是主,我知道你也是為他們的身子著急,這很好,你很負責任。不過,在皇庭下,客人就要有客人的禮節,江大人和將軍勞碌傷身,已然是定局,你只要盡全力為兩位大員補養就是了,不要出言苛責。”
郡王妃心下覺得這男孩很有本事,也很忠誠可靠,沒什麼壞心眼,人品應該非常好,不過他太把自己當回事了,竟敢嗔怪她的兒子和兒媳婦,以身越主,實在要管教。
做王爺,王妃,不能想笑就笑,想哭就哭,即便心裡歡喜,要藏上三分威嚴,不怒自威,心裡憤慨,也要加上七分笑顏,皮笑肉不笑,萬不可隨便就被人猜透看穿了。
李思衡捱了訓斥,乖多了,既體諒江翎瑜和唐煦遙的不易,又學了主客之道,李思衡從來都不抱怨不生氣的,他小小年紀就知道,走這一路從來沒有敵人,都是恩師。
“江大人,將軍,”李思衡從包袱裡拿出幾包藥,“這是我臨行前從師父那請的,在茅山三清前頭供過,每日捏上一小撮,泡在熱水裡,不必熬煮,當茶喝就是,日日服用,就能補養身子。”
“王妃娘娘,我不知您和王爺前來,未備薄禮,還望下次待我回觀裡時補上,”李思衡拱手行禮,“請您見諒。”
“無礙,我素來不因為禮物不禮物的怪罪誰,你只管養好了我和王爺這兩個心愛的孩兒。”
王妃很是和藹了:“這大老遠的趕來,還沒用早膳吧?小道長是吃素還是吃肉?”
李思衡答道:“回娘娘的話,我們正一法脈不強求食素,平時都吃些,只是我更喜素。”
“好,”郡王妃招呼江玉過來,“去給小道長煮些面去,要是有新鮮的蝦子,要多放些,你們這廚房裡可得招些廚子,你和唐禮都忙前忙後,還要操持飯食了,多麼勞累。”
唐煦遙咬唇,輕聲跟王妃撒嬌:“母親,孩兒愛吃唐禮做的菜,哪有人比他更會操持飯食?”
“也是,”王妃唇角含笑,揉揉唐煦遙的頭發,“那就聽簡寧的,不換了。”
江玉也知道王妃不過是隨口一說,並非做了真決策,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都是他從唐禮那學來的,從一開始就沒當回事,只記著給李思衡做那鮮蔬蝦仁面,走時還帶了那藥包,跟李思衡邊聊邊去廚房:“小道長,吃白菜蝦仁的面條行不行,別的菜,這時候還冷,買不來。”
“都行,”李思衡總是很好說話,“單是鹽水素面都行,江大人和將軍賞識我,愛惜我,就算吃白水素面,我心裡都是甜的,香的。”
“這話說的,”江玉讓李思衡逗笑了,“就是因為小道長被江大人和將軍賞識,我們備下餐食才要用心。”
李思衡也笑,不過未多說什麼,直到走到正堂門口,他忽然停住腳步,四下看看,疑道:“江叔,最近府上是不是有人過世了?”
“哎?”
江玉瞪了眼:“小道長,你怎麼知道的?”
李思衡輕輕搖頭,意思是內情不要多問,只道:“此人屍骨未挪出江府,帶我去看看他吧,有勞您了。”
此時,江府的花園裡頭,廖無春已經把小老虎用黃布裹著送給平陽郡王,看他把肥嘟嘟的白虎崽子抱在懷裡,才道:“皇帝先前讓外族進貢兩頭大老虎,放在鬥獸欄豢養,日後看它們互相撕咬,做個樂趣,可外族竟送來一頭黃虎和一頭白虎,皆是幼崽,這已經讓皇帝不滿,加之其中一頭毛色斑白,皇帝以為白虎不詳,在值神之中主兇殺,不可留在宮中,不詳之物則要盡快處置,而後皇帝又心生憐憫,說是路上經過江府,就問問王爺您可否收留它,不收留的話,就拉到僻靜處殺死,草草掩埋。”
“那本王收留著就是了,”郡王見白虎崽子在懷裡瑟瑟發抖,又大又水潤的眼睛裡滿是畏懼,於心不忍,將它抱在臂彎裡安撫,手掌輕輕拍著它,就像哄著還是嬰兒的唐煦遙一樣,看了看虎崽,又看廖無春,“其實,本王要了這小老虎,豢養在府上,才是順遂皇帝的心意,對嗎?”
“王爺實在與皇上心意相通,”廖無春笑笑,轉頭勒令跟來的所有侍衛隨從回過頭去,不得打攪自己和平陽郡王說話,見所有人乖乖聽令,廖無春則湊上去,與郡王耳語,“王爺,留心此虎,不要讓它茹毛飲血,讓它性子溫軟柔順,待它長大了,要是兇性畢露,必給平陽王府惹下大禍。”
郡王登時心領神會,點頭道:“本王記下了,多謝提督提醒。”
“王爺,其實我也有事相求,”廖無春虛聲道,“皇帝監視我多時,知道我與江府有諸多來往,如今要把西廠也交予我,代價是隻要我有半點不秉公處理的事,就殺了駱青山,王爺,我實在走投無路了。”
“哼,你放心吧,”郡王輕笑,“有本王在,即便皇帝動了殺心,也碰不著駱青山一根頭發,這是對你極力輔佐本王的兩個孩兒的報答,不光保駱青山,也能保你。”
廖無春得到這樣的答複,對郡王感激不盡,不顧地磚未幹透,跪下就給郡王磕了頭。
這下,廖無春對平陽郡王一脈真是要生死相隨,生死相依,當死心塌地的效犬馬之勞了。
郡王得了白虎崽,有外人的時候,裝著一副對朝廷的風雲詭譎瞭然於心的樣子,滿身城府氣,諱莫如深的,等廖無春帶人一走,抱著小老虎樂顛顛地跑到江翎瑜和唐煦遙房裡,給他們看這肉嘟嘟的小毛崽子:“孩子們,快看,這小東西真是可愛,快抱抱,抱抱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