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靜靜地聽著郡王妃大罵江懷,要是以往,說不定江翎瑜還會替他說幾句話,今日是再也開不得口了。
因為郡王妃所言,沒有一個字是說錯了的,江翎瑜恍然大悟,如果他足夠愛自己,許是連官都不會逼自己去做的,當時自己的成全,不過如他的願罷了。
江懷也確實沒本事,怕媳婦,打罵年幼的江翎瑜也不敢張口阻攔,窮盡一輩子,也像郡王一樣娶了將門嫡女,卻連人家的出生的家世都比不上。
江懷這輩子只有三件做對了的事,一是疼愛夫人,二是讓江翎瑜與唐煦遙相識,三是一輩子為國為民,清廉奉公,認真地有些死板。
如果一個人生來只為了做三件事,或者只做對了三件事,不值得活一場,哪怕人活三十年,都要去做上百個選擇和決定,如果每一個決定都在傷害一個人,結果是無法可想的,一個選擇就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一輩子,那麼成千上百個錯了的選擇和決定,日後又會如何?
不怪江翎瑜恨江懷,其實現在江懷也不怪兒子恨自己,只是有些錯已經沒法彌補了,他也只好逃避,直到今日。
沒本事又沒心胸的父母是不會向孩子認錯的,有本事有心胸有擔當的父母就會。
所以郡王妃看透了這個自幼要好的姑娘,相同的門第出身,她卻是這樣外強中幹,內心如此軟弱,指望著病弱的嬌兒替她搏面子,郡王妃接過郡王遞上來的大氅,嘆道:“虧我還跟江夫人自幼就一同玩耍,如今各有家室,我還以為我們能要好一輩子,好霖兒,怪母親今日才看透她,不過今日看透,也不算晚,我們去趟江懷的府上,霖兒,你就安心地在簡寧懷裡歇息,要是他待你不好了,就告訴我們,平陽郡王府可有家訓,男兒不可負妻,也不可娶妾,看我們不好好地罰他。”
江翎瑜不願意,朝著郡王妃搖搖頭,嗓子酸得慌,說話都費力些了:“不,母親,簡寧的腿,不要罰他,他身上都是傷,母親不要這樣,我見他疼,心裡不好受。”
“好好,是母親不對,”郡王妃見江翎瑜眼圈又紅了,急忙上前安撫,“好孩子,不哭了,我們不罰,不罰。”
“都嚇著霖兒了,夫人,本來霖兒就累,又哭一場,看著就精疲力竭,莫鼓搗他了。”
郡王幫著郡王妃整理大氅的領子:“差不多了,夫人,咱們去吧,免得撞上人家用膳,怪不方便的。”
“那倒是,他們不體面,咱們一家子還得體面呢。”
郡王妃回身,柔聲辭別:“我們去了。”
江翎瑜沒有開口,唐煦遙也只點了點頭。
人走,屋裡空了,也靜下來,虛弱的美人完全陷在唐煦遙臂彎裡,還有柔軟的被褥裡,時不時就皺一皺眉頭,唐煦遙看他一陣子,他倒又沒有將為何皺眉告訴唐煦遙。
唐煦遙低頭,唇瓣碰著美人的眉心:“夫人,是不是又胃疼著呢?”
“嗯,”美人口鼻中氣息有些亂,唐煦遙耳邊有很重的吸氣聲,比他吐字都要頻繁,“也還是惡心。”
“夫君給揉揉好不好?”
唐煦遙仔細地幫美人撫開刺在臉上的碎發,捋到耳後去:“我知道你胃脹著,又犯惡心,怕我揉著更難受了,我輕些,先捂著,這樣如何?”
美人點頭:“好。”
吐露心裡話之後,江翎瑜還是很乖,邊答話,就將緊緊抱著肚子的手放下來了,唐煦遙看得出來,他是累的,沒心思撒嬌耍性子,至於他到底何時再像以前一樣俏皮可愛,自是要等他身子恢複,再慢慢哄著,如今只管認真地照料,不去思索那些冗雜之事,就把手探入被褥中,摸著美人胸骨下一塊鼓起來的地方,唐煦遙攏著指尖,輕輕往下按了按,不禁皺眉:“夫人,你肚子都鼓起來了,還瞞著我?本來你肚皮薄,身上肉又少,許多時候你腹內抽搐我都能摸出來,今日你自己也不知道胃脹成這樣了是不是?這得多難受啊,剛才我也摸過,沒脹著,怎麼突然就.......不成,我得叫大夫過來瞧瞧,你可是我夫人,急症能瞞著我?”
不由江翎瑜回絕,唐煦遙就吩咐了:“唐禮,快去叫太醫。”
“沒瞞著你,”哭得精疲力竭的江翎瑜想要安慰一下唐煦遙,臉色蒼白,也憔悴了些,還強意擠出一個笑來,“我不是讓你幫我揉了,你看你,大驚小怪。”
“我夫人的事就是大事,我不擔心才奇怪。”
唐煦遙擔心手不夠熱,抽到被子外頭搓著:“心肝寶貝,待夫君搓熱了手心,咱們就揉揉肚子,要是我能為夫人緩些疼痛是最好的。”
江翎瑜唇角含笑,唇瓣輕啟,自是要和唐煦遙說些什麼,可這話還未出口,身子就軟在唐煦遙懷裡,腦袋也耷拉了,唐煦遙見狀當真是嚇得傻了,一下子愣住,片刻後回過神來,探身子到床圍子外頭,伸手去摸藥瓶,他太著急了,手將瓶子拂倒了些,其中一個滾到矮櫃角上,掉下來,“啪”的一聲碎了,藥丸只滾出兩粒,唐煦遙實在生疑,低頭去看,瞥見碎片之中壓著一張很小的字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