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該把你從小哄到大的,”唐煦遙難掩遺憾,“霖兒,餘生讓我好好彌補我的過失,可好?”
“我父親從中作梗,與你何幹,那時分離,也害得你大病一場,你我俱摧損,罪責只在他一個人身上罷了。”
美人闔目,嫩白的小臉埋在唐煦遙頸間,唇瓣觸碰他頸間跳動的血脈,輕聲道:“好香的金桂味,你又換新的寢衣了?”
“嗯,”唐煦遙低眉,仔細地幫美人整理大氅,“夫人喜歡這個味道,我就常讓唐禮拿著衣裳燻木樨香,淡了就換,不管衣裳髒不髒。”
馬車裡頭聊著,廖無春跟駱青山在外頭聊,兩個人都是許久未見,又公務纏身,眾目睽睽,只好說些客套話,只言片語,字字句句都含著濃情蜜意。
“近些日子,公務順利嗎?”
廖無春也跟江翎瑜似的,離著林同村越近,心下越有隱隱的不詳之感,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只是覺得不踏實,這個時辰轉冷,廖無春深吸一口冷氣,喉管一涼,清醒了許多,接著跟駱青山閑聊:“校場夜裡大抵比此處更冷吧?”
駱青山忽然探身,抓住廖無春的手,另一隻手則拽著韁繩:“還成吧,我在校場待了許久,記不得有多長時間了,都習慣了,倒是提督大人,不常如此遠行,您太累了,多保重身子。”
四周是那麼靜,除二人交談聲外,只有馬蹄和車輪聲,廖無春先是一怔,而後臉頰倏地紅熱起來,不自覺地想把手從駱青山掌心裡撤出來,可他死死地握著,不肯放鬆。
“提督大人,從來時我就見您臉色不是很好,”駱青山說,“您不必這樣操勞,今日的事,放心交予我就是。”
“我職責所在,”廖無春咬著唇,“不能鬆懈,副將與我一同值守就是了。”
“好,”駱青山勾唇,嗓音低沉,“末將遵命。”
廖無春與駱青山牽著手,耳根發熱,也不敢看他。
廖無春不曾想過,這輩子第一次臉紅竟是因駱青山的柔情話,他以為這些事早就慣了,聽來只是習以為常,不成想這顆心為著他一再怦然。
車馬不快不慢,二人就這樣牽著手,默然相處,身後的馬蹄聲忽然快起來,像是在極力地追趕自己。
“怎麼,”廖無春回頭看,見是自己的下屬策馬前來,心裡那異樣的感覺愈演愈烈,待他趕上來與自己並行,問他,“出事了?”
“是的,主子。”
暗衛說:“四處有黑影逼近,但是我們過去又什麼都找不到,不但是我,外圍巡視的弟兄碰面都說有此情形,我們怕是調虎離山之計,不敢遠行檢視,特來稟報,主子,要是一處兩處,且說只是巧合,看錯了,既然弟兄們都是這樣說的,想必不宜往前走了,況深夜也無行人,不如在此駐紮,等黎明之際再出發。”
“副將,”廖無春徵詢駱青山的意見,“您意下如何?”
“末將才疏學淺,不如提督大人思慮得多。”
駱青山道:“我們聽從提督大人的安排就是。”
“好,”廖無春下令,“眾人聽令,走到前面開闊之處就原地休整,待天亮再動身,所有人打起精神來,此處十分危險,要衛護好兩位大員,不得有誤。”
廖無春說話底氣很足,江翎瑜和唐煦遙乘坐的馬車是隻有冬日才使用的,為了保暖,牆上釘了許多棉布和絨布,密不透風,有時外頭說話都聽不到,廖無春下達命令,車內卻聽得清晰,江翎瑜聞言皺眉:“為何突然休整,是出了什麼事嗎?”
“一定是出事了,霖兒,你大可以相信廖無春的手段,他有時會到外地去,出入兇險之地而無損兵折將,自己也平安,他是很有本事的,歷經諸多,他做的每個決定,勢必有他的道理。”
唐煦遙雖聲息平緩,實際心中很是忐忑不安,他也害怕江翎瑜再遭不測,下意識將他緊緊地摟在懷裡:“案情緊急,可也不能貿然行進,就像打仗要講究策略,才能取勝,不然我們就是飛蛾撲火,自取滅亡,我不是要賣弄才學,論經學我是不及夫人的,可是夫人太心繫案情,時常忘了要先保護自己。”
“夫人,”唐煦遙勸著江翎瑜,“大琰需要江家的骨血攝政,以震懾文武百官,輔佐唐家穩國安邦,你不能出事,廖無春這樣常年在外奔波的人,自是見多識廣,他已然明說不能行進,一定是有危險的,夫人不必執著往前了。”
“好吧,”美人見唐煦遙態度堅決,只好妥協,“我聽夫君的話。”
適時廖無春下馬,走到馬車旁側,輕輕叩門:“江大人,將軍,事情有變,我們今夜停在此地,待黎明時再行進。”
“無春,”江翎瑜疑惑道,“前頭怎麼了?”
“據暗衛來報,我們四周有些人影,追上去又什麼都看不到,暗衛們擔心是調虎離山之計,故而不敢深究,直接到我這裡報信。”
廖無春坦言:“此地危險重重,敵人在暗,我們已然是很被動的了,又是到林同村去,必須要謹慎些,那些人影是什麼目前也未可知,我現在就派人去查。”
不等二人開口答話,廖無春表明立場:“江大人,將軍,我不能因為兩個孩子,而替皇上損失兩位安國功臣,在我的人查清那黑影是什麼之前,誰也不許離開此地半步,皇令在此,江大人,將軍,別怪無春。”
廖無春的口氣出奇嚴厲,江翎瑜本想辯駁,本來答應唐煦遙也只是佯裝讓步,他承認自己有些不顧家國大事,唐煦遙所言有理,眼光長遠,江翎瑜什麼都知道,但就是想試著拯救那兩個孩子,可當廖無春說出“皇令”二字時,江翎瑜就什麼都知道了,這是皇帝的意思,他早就知道林同村兇險,事先就囑咐了廖無春,也就勢窺見皇帝原本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