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翎瑜輕扯唇角,眯起狐眼:“夫君,快些拿來,我還要解悶呢。”
唐煦遙不願攪擾美人的興致,將手背過去,緊盯書櫃看著,美人的書大多都是關於詩詞歌賦的,還有些記載歷史的,閑書少之又少,有本《牡丹亭》,但他並不想看這個,找來找去,終究是翻到一本叫《梧桐志怪》的。
“《梧桐志怪》?”
唐煦遙詢問:“寶貝,你要看這個嗎?”
“甚好,不過這些書,我也不知道是誰送來的,反正我來時就在這了。”
美人倚著床圍子,身子歪坐,模樣嬌嬈,翻開書後就不看著唐煦遙了,垂下眼簾,唇瓣輕啟:“夫君睡吧,我陪著你。”
“看個書,就莫要太費心了。”
唐煦遙握著美人有些發涼的手,送進衣領內,用心口為他暖著:“可要記著,你身子不好,經不起勞累的。”
“嗯,”美人暫時撂下書,俯身在唐煦遙眉心處一吻,“乖,睡吧。”
唐煦遙擔心江翎瑜,但這些日子確實累了,日日都睡不夠,躺下後沒堅持片刻,就沉沉睡去,江翎瑜專心看書,並不知曉此事,權當唐煦遙早就睡了。
這書寫得確實精彩,之所以叫梧桐志怪,是因為事發地在梧桐城,江翎瑜心下覺得,這個城並不是真正存在的,筆者奇思異想而已。
江翎瑜這麼尋思著,越讀越覺得不對勁,行文讀來,實在與案情相仿,很難不聯想到一起,梧桐城的事,就像手裡這樁鏢局案,裡頭同樣有個不大不小的村子,原本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生活美滿幸福,不知何時開始,村中無緣無故有人失蹤,有些是三四天,長久一些就是七八天,屍體就會出現在不遠處的荒草地上,案子遲遲不破,朝廷赫赫威名的三法司都束手無策,梧桐城人心惶惶,適逢大疫,村中百姓無一倖免,皆患大疾,朝廷派來的太醫都染疾暴亡,皇帝痛心疾首,可太醫稀缺,培養一個甚難,故而只好放棄這個村子,任他們自生自滅。
三個月後,時疫控制住了,開始著重醫治病者,焚燒死屍,以徹底根除病源,那個村子卻成了一座鬼村,無人倖免,夜裡總有哀哭,影影綽綽,走近了卻又看不到東西,久而久之,走夜路的行人不敢途徑,不惜繞上十裡路,都不願意走過這個村落。
“咦,怪哉。”
江翎瑜雖看得入神,卻還想著身邊熟睡的唐煦遙,張口感嘆時,聲息是很輕的:“這書,到底是誰放在我房裡的?”
唐煦遙畢竟是伺候江翎瑜慣了,老是怕他犯心疾,或是夜間來人刺殺,故而有半點風吹草動,唐煦遙總會有些回應。
“嗯?”
唐煦遙迷迷糊糊,伸出手摸索美人的腕子,輕聲哼哼:“夫人怎麼了?”
“沒事,”江翎瑜無心再看書,就將它放在一邊去,握住唐煦遙灼熱的手,“為何這樣早就醒了?”
“怕夫人不舒服。”
唐煦遙連自己說什麼話都不知道了,腦袋裡困成漿糊,非要拉著江翎瑜到自己懷裡來,哼哼著求他:“夫人,我的心肝寶貝,你陪我躺一會,我想抱著你,好想。”
“好,”美人見他這樣,心生憐愛,剛才歪著身子坐了一陣子,有些累了,腰間發酸,就抬手扶著,慢慢地挪進他懷裡,“來陪著我的夫君了。”
“夫人腰痛?快些來,我揉著。”
唐煦遙小心翼翼地接住美人,趕忙將他揉進懷裡,衣裳裡滿是熱氣,還不忘將灼熱的掌心覆在他腰上,合上眼呢喃:“我夫人當真是受了不少罪,我每一天都會好好愛著夫人的,我要,我要夫人每日都高興。”
美人答唐煦遙的話,他也沒聽見,又睡沉了,美人身子周圍暖熱,也是犯了困,窩在他懷裡,意識漸漸模糊,感覺身子一會重些,再過一會又輕了,喘氣已然費力,但沒怎麼往心裡去,以為是這些日子歇息不足,想著睡醒了會好的,就這麼在唐煦遙心懷裡窩著身子,直到眼前徹底一片黑暗。
唐煦遙這些年在幾乎走遍大琰的國土,指揮戰事,也關心軍官士兵們的生活起居,他的經歷是遠大於江翎瑜的,故而他的擔心不無道理,美人身子弱,氣血不足,人的氣場也就不足,那麼定力也會薄弱些,其實美人心裡深處是會害怕志怪情節的,他自己不自知罷了,這些怪異的事情難免找上來,雖說剛才嘴上說著並不恐懼,這夢境是偏到此處的。
江翎瑜自與唐煦遙共寢,被他照顧得很好,很少夢魘了,不過讀書之後,熟悉的感覺又回來了。
江翎瑜才睡著一刻鐘,彷彿身臨梧桐志怪的故事之中,漆黑的房舍,沾滿灰塵的房內陳設,似乎還有若隱若現的黴爛氣息,江翎瑜穿著單薄的衣裳,走在其間,覺得十分寒冷,身子不由得發顫,越走,裡頭傢俱陳設的情形越怪,竟成了連綿的枯墳,江翎瑜心下大駭,驚得後退一步。
江翎瑜尚在夢中,自是不知道自己此時的情形,這會子江翎瑜心跳得厲害,氣喘不順,胸口起伏很高,早就驚醒了唐煦遙。
“夫人,你這是怎麼了?”
唐煦遙懷抱著夢魘的美人坐起來,發覺如何也叫不醒他,正要讓唐禮去喊李思衡,恍然想起李思衡已經回去了,只好改口吩咐:“唐禮,去紫禁城請朱太醫,快些,夫人心髒不好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