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煦遙向來受不住江翎瑜一星半點的撩撥,正欲親吻他,適逢江玉敲門來送個信,大意是皇帝已經知道江翎瑜病了,十分嚴重,今日不查案子了,讓唐煦遙現在來上朝,順便去郡王府看看叔叔,退早朝後去就好,就算是告個別。
唐煦遙聽後甚是掃興:“煩死了,叔叔長叔叔短的,真令人生厭。”
江翎瑜從唐煦遙口中瞭解了些櫟郡王的事,那也只是短暫停留在他騙了皇帝宮中昭儀的事,算是他不檢點,可要是真的想了解他,這些只言片語,還是太少了,不足以湊成一個完整的人像,此時再聽唐煦遙的牢騷,又推測他與櫟郡王不和,唐煦遙為人剛正耿直,好與壞都流於表面,敢愛敢恨,絕不藏著掖著,大抵是櫟郡王做人不端,曾與平陽郡王一家有過節。
“乖乖,”江翎瑜試探著問,“櫟郡王,對你不好嗎?”
“這些話說來就長了,夫人今日好好歇息,”唐煦遙柔聲安撫美人,“待你身子好轉,我會慢慢地說給你聽。”
江翎瑜雖很不舒服,但躺著,聽他說話且無礙,只是他還要去上朝,太醫曾說皇帝心煩,不知道惹了哪的毛病,不好受了,這會子許是好了,才推遲早朝的時辰,唐煦遙還得趕著去紫禁城,這話就沒法說了。
唐煦遙得走,江翎瑜很有些依依不捨,抱著唐煦遙的手臂,唇瓣輕吻他的指尖:“夫君早些回來,我想你。”
“我一忙完就回來。”
唐煦遙俯身回吻美人“我也可思念夫人呢。”
唐煦遙走時不放心,把唐禮從臥房裡招呼起來,勞他照顧著江翎瑜,出了江府的門,剛想抬腿上轎子,猶豫片刻又退回來了,轉身就進了唐府,因為江翎瑜不會騎馬,府裡更是沒有馬廄,故而唐煦遙的坐騎都拴在自己家裡了,折回去騎馬,是因為唐煦遙嫌棄轎夫們抬官轎太慢了,一時一刻也不願意浪費,想趕緊回來陪著江翎瑜,美人一病就黏人,要是自己不在,美人心裡定是不大舒服的,他如此脆弱不堪的五髒,一時半刻的憂鬱都經不住的。
唐煦遙騎馬經過旻親王的府邸,見他的官轎也出來了,沒打招呼,但心下有疑,這麼著急,大抵不是給櫟郡王奔喪去的,唐煦遙從未見過哪個叔叔心裡有真的手足情分,除了自己的親爹。
平陽王,唐煦遙騎著馬,不免聯想起他來,向來覺得父親是個痴情種,性子弱懦,但又執掌兵權,大琰十二王,能掌兵權者,為帝王心腹,是全心全意信任的人,這事是江翎瑜跟唐煦遙說透的,這麼一來,他就覺得父親其實內藏乾坤了,說不定,也跟江翎瑜一樣,佛口蛇心。
佛口蛇心不是好詞,唐煦遙知道,可這樣的詞句去形容江翎瑜這個蛇蠍美人,是再恰如其分不過的了,他身上有太多的對立面,仁慈,陰狠,溫柔,冰冷,傲嬌,可他這麼嬌弱,遇刺時還要先告訴唐煦遙自己不疼。
唐煦遙騎著馬,想起和美人如此種種,迎風笑著,眼圈倏地就紅了,到紫禁城,這一路都在抹眼淚。
唐煦遙難得換上官袍,拿著笏板上朝,按官階為序站好,側頭一看,原本該是江翎瑜站著的那個位置空蕩蕩的,忍不住想起他和自己鬧別扭那一日,睜大了桃花眼盯著自己的俏皮模樣,心裡軟得不成樣子。
群臣聚首,唐煦遙抬起頭看看,朝廷上沒有什麼生面孔,文臣兩列各少一位,江翎瑜跟周竹深缺席,皇帝姍姍來遲,看來身子抱恙,讓廖無春扶著才勉強走著,臉色很差。
“皇上,”唐煦遙想起江翎瑜教自己要在朝廷上說的話,上前一步,沖著崇明帝行禮,“臣見您身子抱恙,心裡實在不是滋味,鬥膽勸慰皇上,不要因櫟叔父一事過于思慮,免得傷著髒腑。”
唐煦遙還在避諱跟崇明帝的叔侄關系,崇明帝聞言是龍顏大悅,很是欣慰:“還是朕的侄兒懂事,不愧是平陽王的兒子,甚好。”
“懂什麼事,世禛,你糊塗了?”旻親王不等皇帝把話說,就一瘸一拐地闖進來,沒規矩不說,竟公然呼喊崇明帝的大名,唐煦遙循聲回頭,見他手裡拿著一張軟塌塌的東西,紅白相間的,虛著眼瞄了下,好像是血書一類的。
“世禛,”旻親王搖搖晃晃地挪到江翎瑜上前站的空位上,攥著血書邊緣,猛地抻開,“大琰四王聯名上書,彈劾刑部尚書江翎瑜,此人品行不端,驕奢淫逸,草菅人命,還勾結皇室宗親,臣不同意這門江翎瑜和平陽王長子唐煦遙的親事,皇族血統純正,怎得江家這外族汙染?臣訴求,罷免江翎瑜刑部尚書一職,要是江家再有後人,與江翎瑜一併永不錄用。”
唐煦遙一開始覺得這事好笑,可旻親王說到後面,骯髒的字眼刺向自己摯愛的夫人,愈發憤恨難平,江家的祖宗是外族之人不錯,可世代歸順大琰,放棄祖訓,與漢人通婚,才子輩出,個個忠孝,連歷朝皇帝都認可江家了,視同漢族無二,江翎瑜雖美豔卓絕,但也看不出什麼明顯的外族樣貌特徵,旻親王這些話就是故意潑髒水,侮辱江翎瑜。
“你算什麼東西,我叔父指婚,你有什麼資格不同意我和江大人的親事,”唐煦遙再不能忍,三兩步上前奪了血書,當著旻親王的面撕碎,目泛兇光,“這是你的朝廷,還是我叔父的朝廷?”
“問得好,”崇明帝大喝一聲,“反了你了,旻親王,這是你的朝廷,還是朕的?如此僭越,替朕做主,公然幹政,還是朕太放縱你了。”
旻親王捏著崇明帝的把柄,絕不怕他:“世禛,你要知道是誰與你肩並肩站在一起,如何向著外人說話?”
“無春,旻親王失心瘋了,把他捆了帶下去。”
崇明帝自知現在殺旻親王太早,不是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和周竹深的利益大網究竟遍佈哪些角落,他一死,容易打草驚蛇,得用長線釣大魚,急不得,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暫時放過他,在他撕心裂肺地嚎叫之中,緩聲開口:“侄兒。”
唐煦遙上前一步:“臣在。”
“你回去就帶個話,江愛卿的職,朕是要停些日子,再加上禁足,不準他出江府,”崇明帝說,“江大人不在朝廷,瑣事交由祝寒山和奉一書全權打理,不得有誤。”
唐煦遙臉色急轉直下,失聲問他:“叔父,這是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