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應該是最合理的解釋。”
廖無春點點頭:“當時烽木烊招供時,我就覺得此事離奇,咱們既是說好的,策劃這場火災,就應當是有驚無險的,更何況,二位大人以身為餌,沒必要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境,又是九死一生,烽木烊與江家和唐家都沒有仇怨,設局罷了,怎麼會下如此狠手,真的是不太應該。”
“我不知道內情,僕役們也不曾告訴我。”
江翎瑜半身倚著唐煦遙的胸膛,讓他護在懷裡抱著,腦袋枕著他的肩膀是最舒適的,可說話不看人,就不大講禮貌,要看向廖無春只能側頭,對於如此虛弱的江翎瑜來說,這個動作也很費力氣,再開口時,嗓音就更虛了:“那唐府的臥房,燒成什麼樣了?”
“一片廢墟,都是斷壁殘垣,”廖無春說,“莫羨轉述於我,說二位大人嗆煙昏迷,他和下屬拼了命地挨個從臥房裡抱出去,整個房子都讓火海吞噬,而後房椽斷裂,即刻坍塌,那麼一座由皇室工匠從佈局到建立的宅子,照理說用料紮實,隨便挑出一間房,當屹立百年不倒,一場火災就葬送了,也是本次事故的疑點之二。”
江翎瑜跟唐煦遙聞聲語塞,以為自己是狼,操盤控局,沒想到是進了狼的全套,又是命大,加之莫羨伶俐,願意拼命,這才僥幸活成了,要是壓在斷壁殘垣之中,筋骨俱碎,夜枕青磚,還真是到地底下去做夫妻了。
“好了,我看兩位大人精神不佳,身子不好受著呢。”
廖無春也該去四處傳信,說今日不上朝,但並未向江翎瑜跟唐煦遙明說,為著做個人情,起身告辭:“我先走了,二位大人好好休養,噢,還有個事得提前說一聲,待過些日子,臨近小年的時候,皇上要去四時觀參拜諸位天尊,隨行的名單還沒定下來,有柱國大人和柱國將軍的可能很大,記得早些備下華服,不穿官袍。”
華服是大琰特有的一種獎賞,或者叫傳承,不同於蟒袍彰顯權力,華服主要是高貴,貴氣,且罕有,話說回前些天江翎瑜還住在郡王府裡,王妃給江翎瑜拿織造司進貢的料子做了一身赴紫禁城大宴的衣裳,這就是華服,物如其名,緞光凜凜,顏色卓絕,點綴華麗,更有的還遠超於皇妃穿的衣裳,傳承者一般是皇親國戚的子女,要是沒親緣的,就是他們的夫君,或是夫人,極少數時,皇帝會命宮人趕制,贈予某位臣子。
廖無春所言,實際上也是說,只有賞賜過華服的大臣,才能隨行禮神燒香,聽誦功課。
江翎瑜是不知道這麼多的,只記著郡王妃是說縫了一套衣裳給自己,並未聽過什麼華服不華服的,故而沒往心裡去,讓他頭疼的事是進觀之後,一見這些隨行大典,就會聯想起自己在文華殿講經遇刺,江翎瑜自幼信奉道教,敬愛神明,可真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提起講經就害怕,到哪都提防周竹深,不禁皺眉:“那周竹深呢?”
“周竹深,他早就是皇親國戚了。”
廖無春很是無奈:“當年他迎娶旻親王的嫡女,華服就到手了,如何發請柬,再限制種種,也得請他,他的身份太不一般了。”
江翎瑜見事已至此,害怕是沒有意義的了,索性心硬起來,翻了個白眼:“老東西,看我不罵死他。”
廖無春瞪眼:“?”
廖無春想,江翎瑜這人真是有點意思,什麼都不怕,同時驚訝的還有唐煦遙,他其實是高興更多些,深秋時認識的那個嬌橫反骨小美人又回來了,真好。
唐煦遙最喜歡小野貓了,小小的身子,可愛漂亮的容貌,俏皮的黑眼睛,總想露出小小的獠牙咬人。
廖無春走了,適逢天光破曉,唐煦遙捏捏美人發熱的臉頰:“小寶貝,是起床還是再睡會?”
“睡,”美人愁眉苦臉,“他坐了那麼久,我好想睡,困死我了。”
“好好,這就睡,”唐煦遙掌心託著美人的後頸,懷抱著他哄著,“真是貪睡的小貓兒。”
江翎瑜輕扯唇瓣,閉著眼睛在唐煦遙懷裡咕噥:“嗚,我好睏,乖乖怎麼還不抱著我躺下?”
“等會子,我想著叫人給你做些早膳,”唐煦遙隨手幫美人梳開打了結扣的長發,“朱太醫囑咐過我,不許我慣著你,尤其是不許老是空著肚子,不想吃也得吃。”
美人睜開眼,和唐煦遙對視,兇不過他,於是訕訕放棄抵抗:“那吃什麼?”
“銀耳桂圓紅棗羹,”唐煦遙忽然柔聲笑了,“你最愛吃的甜湯。”
“真的?”
美人又驚又喜,很開心,抱著唐煦遙撒嬌:“乖乖,你不是不讓我吃甜的嗎?”
“以前是我不懂,父母說吃甜太多不好,我就總覺得不好,其實這些性溫的東西,雖甜,確實很能養你的病的。”
唐煦遙大大方方承認錯誤,撫著美人披散在頸後的長發:“是怪我不找那些大夫問清楚,助長我的偏見,還為此說過你,如此想來,實屬是冤枉了你,夫人,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沒事,你不要老是跟我說對不起。”
江翎瑜垂下眼簾,軟嫩的唇瓣翹著:“我想和你好好過日子,想打打鬧鬧,高高興興的,你不要老是這樣。”
“我聽話,”唐煦遙一手護著美人的腹部,另一隻手捧著他的背,扶他躺下,邊柔聲說,“我答應夫人。”
江翎瑜跟唐煦遙榮升伯爵之際,離著除夕還有半個月,自受了封,兩個人就沒再上過朝,一直在府上養病,說是臥床,其實是經常嬉鬧,只要唐煦遙不犯狗脾氣,吃美人的醋,小兩口就如膠似漆的,日日形影不離,就算坐在床邊,也要肩並肩的。
江翎瑜這幾日特別聽唐煦遙的話,乖乖用膳,早晚都是微微甜的果湯,什麼銀耳桂花羹,桂圓紅棗羹,只有中午那一頓是吃鹹的,跟著唐煦遙吃些煎魚和米飯,還有些鮮蝦面條,碰上不愛吃的也強吃,喝藥,再苦也忍著淚嚥下去,凡事出有因,唐煦遙心裡知道,只是嘴上不說,江翎瑜這麼聽話,無非就是為了快點把腸胃養好些,要喝那交杯酒。
唐煦遙不願意美人冒險喝酒,但他這樣期盼著,也不忍心攪了他的興致,思來想去,還是默許了。
一晃臨近小年,廖無春下午還真來傳旨了,讓江翎瑜和唐煦遙準備華服,這個倒不必發愁,郡王早晨就差人送來了,想必是早知道信兒,隨行的名單不長不短,熟人有平陽郡王,郡王妃,周竹深,不太熟的就是旻親王,王妃,太傅和太傅夫人不在受邀之列,大名鼎鼎的大琰十二王,請是都請了,能不能來,真是另當別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