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正極力瞞著這些事,其實是想給妻子父母奪一線生機,江翎瑜來審訊,已然是拿著答案出考題,一切都晚了,袁正萬念俱灰,垂了頭:“大人,我招,我會將我做的事,一五一十地說出來。”
“江玉,將紙筆遞上去,他說話我懶得聽。”江翎瑜哪是懶得聽,是快要坐不住了,他這實打實地受了冷,原本在知府衙門腹中就不適,凍了許久就疼起來了,臉色很差,手藏在大氅內摸著胃,疼得厲害了就用力按一按,硬撐著堪堪面色平靜,本以為能瞞過去,江玉趁著過來拿筆,遞上了一個新的暖爐給江翎瑜。
“主子,”江玉慢吞吞地收拾紙筆,實則停在江翎瑜邊上關懷,“肚子又疼了嗎?”
江翎瑜見事沒辦完,沒法多說,只輕輕搖頭:“不要緊的。”
江玉不斷催促袁正快寫,待畫了押,草草收拾了筆墨,寫好的文書自己替江翎瑜收起來,吩咐僕役:“江大人有話,過些日子還來,看好了他,不要讓他自戕,出了事你們都要挨罰,拿腦袋換!”
聽眾衙役滿口答應,江玉緊著把江翎瑜扶起來,陪著他慢慢走:“主子仔細腳下,再忍一忍,回府就暖和些。”
江翎瑜腹痛時輕時重,眉頭常皺著,無力與他回話,單是走就很慢,上了馬車後就蜷著身子,額角抵著馬車內部的木楞上,江玉實在不放心,就跟他坐一塊了,也好照顧著。
“主子,您枕著我的手。”
江玉掌心墊上絹子,隔在木頭與江翎瑜的額角之間,仔細囑咐他:“萬不要磕了腦袋。”
江翎瑜沒說什麼,乖乖地把額頭抵在江玉手心裡,闔上眼忍痛,主子這麼難受,江玉也想像唐煦遙似的給他揉揉,但離得這麼近,已經是莫大的冒犯了。
再親近些,江玉真的不敢。
馬車一路顛簸,江翎瑜疼得鬢角,臉側都出了一層淡薄的冷汗,打濕了些碎發,眉頭擰著,呼吸聲也亂起來,夾雜些忍不住痛的輕嚀,極其輕微,但江玉都聽得見,江玉很擔心,也只是用手給他捂住腹前的大氅,免得冒風。
給主子揉一揉,那是唐煦遙能做的事,江玉不敢僭越,隔著大氅摸摸他的腹部已經是親近的極限了。
回了京府,江翎瑜不喝些熱水,更不願意喝藥,只讓江玉伺候著換了衣裳,緊著蓋上被子躺著。
江翎瑜不忘弱聲交代:“我房裡的燈不要熄滅,待將軍回來,讓他吹熄就是。”
江翎瑜是很固執地要給唐煦遙留下一盞燈,無關身份和地位,是與愛人同居一室,才留的這盞燈。
城外的校場內,唐煦遙身穿重甲練兵,一到下午,就覺得心裡不安定,上躥下跳的,疑心是江翎瑜出了什麼事,但這新兵已經不是初識江翎瑜時訓得那批了,不知五軍都督府從哪湊來的這些人,能耐良莠不齊,費了唐煦遙許多心思,天色見晚,怎麼也訓不好。
“這幫人,真是的。”
唐煦遙一氣之下回了營帳,跟陪同自己的駱青山說:“近些日子,你都是訓這些人嗎?”
“嗯,”駱青山笑得憨厚,接過唐煦遙手裡的兵器擱在架子上,“這許多天,我也慣了,就是主帥不要太動氣,早晚都能訓好。”
唐煦遙笑了笑,接過駱青山倒的一杯熱茶,抿了幾口,心髒突然跳空了一下,唐煦遙當即捂著心口,駱青山迎上來:“主帥,怎麼了,舊傷複發了嗎,我去請大夫。”
“不用,”唐煦遙攔住他,“不是那碼事。”
“青山,你先盯著吧。”
唐煦遙怎麼待著都心慌,索性急匆匆脫下盔甲:“我夫人身子不好,不能許久離開人,天都快黑了,我得回去看看。”
駱青山瞪了眼:“主帥,你夫人?”
“哦,是江大人,”唐煦遙反應過來說錯了,但提起江翎瑜,還是滿眼的寵溺之色,“他也快成我夫人了。”
唐煦遙趕緊騎馬回去,駱青山不放心,派了兩名親信護送,唐煦遙心裡急得慌,越騎越快,那兩個人都跟不上了,披著夜色回了京府。
唐煦遙牽著馬進了院子,遇上來巡視的唐禮,順手把韁繩遞給他:“霖兒怎麼樣?”
“主子回來就好,”唐禮說,“江大人下午出去審袁正了,回來就說腹痛,我和江玉輪流勸他歇息也不聽,給您留著燈呢。”
唐煦遙都顧不上回話,從走直接成了跑,果真這黑黢黢的一道主臥,三間房,只有自己與江翎瑜住的這間亮著。
“霖兒,”唐煦遙推門就闖進去,慌慌張張地關好了門窗,見江翎瑜側臥在床上,人虛弱得緊,上前握住他冰涼的手,“你怎麼腹痛了,我走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嗎?”
江翎瑜比剛回來那陣好多了,之前是疼得輾轉反側,得讓江玉扶著翻身,冷汗把寢衣都打濕了,這會子被窩暖和,倒還能躺得住了,滿眼溫柔地看著唐煦遙,開口時聲息輕微,逗他:“想你想的,給我揉揉就不疼了。”
“怪我回來晚了。”
唐煦遙將手探進被褥裡,指尖觸著美人的腹部,一直往上逐點按壓,發覺他的胃又不安分了,時不時抽動,輕輕壓了幾下,見美人仰躺著秀眉微蹙,吸氣聲重了些,唐煦遙的手就停在那,柔聲問:“是胃不好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