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禮說:“您讓江太傅轉達老爺,說要留下照顧江大人,不忍留他一人無望赴死,染了時疫也不怕,老爺盛贊主子是重恩重情之人,扛下眾議,舉家留下陪著您。”
這番說辭和夢裡發生的事一模一樣,時間地點都嚴絲合縫,唐煦遙跟江翎瑜怔了,睜大了眼睛,久久盯著對方看,眼珠輕微挪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
十五年前的兩支穿雲箭,橫跨南北而來,穿越凜冬暴雪,秋日溫和,夏日酷暑,春花遍野,分別正中兩個人的眉心,或是這箭直刺進心口,都不會疼的,會將二人帶回已經過去的歲月,化作想念,最後徹底釋懷。
原來是他,真的是他。
唐煦遙和江翎瑜互相的掛念是沒有人能夠理解的,當時只道是尋常,甚至拒絕記下對方的名字,只喊小字,以為一輩子都會時常見面。
“後來呢,”唐煦遙急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為什麼跟江翎瑜分開,“你快說。”
“後來主子陪了江大人好幾天,大疫愈演愈烈,老爺眼見幾個僕役病死,生怕殃及親人家眷,強行帶著主子去了南直隸。”
唐禮接著說:“主子氣性大,被帶到南直隸之後大病一場,高熱不醒,夢裡都在喚江大人的小字,好不容易病癒,我們才發現,主子把從前的事都忘了,一提就頭疼。”
“那之後我好了,”唐煦遙有點生氣,“我父親為何不告訴我?”
“老爺將主子帶走是無奈之舉,郡王府人丁太多,他不得已才這樣。”
唐禮如實告訴他:“老爺他愧於主子,能瞞一天是一天,因為當面也沒法解釋。”
江翎瑜握住唐煦遙伸過來的手,直著眼,唇間輕喃:“那為何我的父親不告訴我。”
“江大人,這事我略知一些,是後來我們郡王歸京,與太傅大人見面,我送茶水時聽見的。”
唐禮嘴快,說到這忽然後悔了,他猛地想起江翎瑜與太傅關系變差了,這是還是主子提的來著,現在如實告知江翎瑜可不是挑唆麼,於是遲疑:“他,他說.........”
“你講就是,”江翎瑜一看唐禮的反應,就知道江懷嘴裡說不出什麼好話,讓唐禮寬心,“我不怪你。”
唐禮見事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想了想,還是如實說了:“太傅大人不讓江大人和主子見面,仰仗時間長久,江大人也不知道主子的姓名,就佯裝兩家從不相識,因為他曾在臥房聽見您二人商議,能於大疫之中茍活,長大了要廝守,日日相見。太傅說斷袖是大不韙,自己家貌絕京城的才子是斷袖,要抬不起頭。”
“髒心爛肺的老東西,孩子家家的懂什麼,想見面就是斷袖了?”
江翎瑜已經猜到江懷是這樣一口調,還是覺得蒙受恥辱,心裡竄起一股火來:“原來他從十幾年前就愛面子勝於愛我的命。”
“好了好了。”
唐煦遙俯身,隔著被子抱住江翎瑜,側頭瞥了眼唐禮,讓他先出去,一門心思哄起美人來:“霖兒不要生氣,身子受不住的,乖,我再陪著你躺一會。”
江翎瑜原本就胃疼,唐煦遙揉了半天才緩和多了,這會生氣,一下子又疼起來,捂著胃側躺在床上。
床褥暖熱,美人腹中卻冷硬,唐煦遙見他皺眉,忙躺下將他送進懷裡抱緊了:“肚子疼嗎?”
江翎瑜額頭抵在唐煦遙頸下,輕輕“嗯”了聲。
唐煦遙唇瓣點著江翎瑜雪白的耳骨,柔聲說:“要不要我給你揉揉?”
“不要。”江翎瑜很想讓唐煦遙再抱自己一會,闔上眼,靜默著待了許久,細瘦的手摸索著搭在他腰側,緩緩地撫摸。
“怪不得我只見你幾面時,就這樣喜歡。”
唐煦遙不自覺將美人抱得更緊了,健碩的手臂捆得他快要喘不上氣,聲聲軟語:“我幾度在沙場瀕死,也進不去鬼門關,原來是留我一條命來找你。”
唐煦遙邊說,邊苛責自己,為何把江翎瑜忘得一幹二淨,豈不是隻剩他自己在想念。
唐煦遙忽然變了語氣,近乎哀求江翎瑜:“我們再也不要分開了,好不好?”
“不分開,”江翎瑜倒不像唐煦遙似的悲更多些,他笑聲溫軟,“想不到你我竟是青梅竹馬,倔驢就是倔驢,小時候為著幾個毛絨球跟我吵架,現在為了一個正二品的破官,真有你的。”
唐煦遙被江翎瑜訓得臉紅,樣子有點委屈,唇瓣囁嚅:“那時候我歲數小,不懂事,要是我一早知道能娶你回家做夫人,我憋不住尿的年紀,也得憋住脾氣,要百依百順地討你歡心。”
江翎瑜仔細地躲開他胸骨上有傷的那些地方,握拳輕輕打了打,氣笑了:“小髒孩,竟對我講粗話。”
“不講了,我的錯,小美人自是聽不得這樣的話。”唐煦遙指腹捏起美人的臉頰,從眼尾吻到唇瓣,灼熱的手探入寢衣內,握住他細軟的腰側撫了撫,轉而解起他的衣釦。
“怎麼,”江翎瑜邊吻邊說,“要我嗎?”
“還沒成婚,我怎麼敢這麼隨隨便便的。”
唐煦遙松開江翎瑜的唇,低頭,鼻尖蹭蹭他頸間滾動的白皙喉結,點吻到鎖骨,虛聲說:“我是想親親你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