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就看見一個?流浪漢一樣?的男人在對著我笑。
“這個?小朋友想跟你換麵包。”流浪漢指了指對面座位上的幾?歲小姑娘,她拿著一個?水煮蛋,猶豫地遞給我。
我望了她一會兒,從揹包側袋拿出?麵包扔在桌板上,抱起雙臂閉眼假寐。
身旁的陌生人小聲告訴小姑娘:“噓,哥哥累啦,在休息。”
然後我聽見麵包被人拿起,大約是遞給小姑娘了,接著什麼東西被塞進了我揹包側袋。
“小姑娘給的水煮蛋,你留著吃。”
陌生人在我耳邊輕聲說了句話,我不適地把?頭扭向窗外,並不搭理他。
可他好像知道我在裝睡似的,時不時就戳戳我,很自來熟地和我交談,彷彿看不見我無聲的拒絕。我並沒有與他交流的興致,只覺得厭煩。
但他對我的不耐煩視而不見,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
我的忍耐到了極點,等火車靠站的時候,我終於忍無可忍,一言不發地揹著包,打算提前下火車。
那個?聒噪的陌生人似乎叫了我幾?聲,還說了些什麼,但我不知道,我只想趕緊擺脫他,頭也不回?地下了火車。
售票處告知我,當?天已經沒有去往阿克陶的火車,並建議我先找個?旅館休息一晚。
我不願意,我不想停下,我想馬不停蹄地跑。
我出?了火車站,避開比火車上那個?陌生人還要吵鬧的攬客司機,找到一家腳踏車店想購買一輛腳踏車繼續我的路程。
然而很不巧,這家腳踏車店不止為我開放——火車上那個?聒噪的陌生人正在和店老?板講價,要求老?板再給他便宜十塊錢。
我顧自選好一輛腳踏車,問了價錢就要付錢,那陌生人又極其“仗義”地圍著我,不許我付錢,而是替我和老?板講價。
最後離開腳踏車店時,他還拉著我問東問西。
“你一個?人啊?出?來旅行嗎?家裡人放心你啊?”
“我們這些小地方很危險的,老?板宰客宰得兇得很,你得跟他講價呀。”
“你餓不餓?要不要我請你吃飯?”
“你打算去哪兒玩?做攻略了嗎?”
“西邊。”我被問得不耐煩了,只想打發了他好上路。
“那咱倆順路啊!”他驚喜地拉住我,“咱倆也算朋友了,你順道幫我拉點東西去?到地方我請你吃飯。”
我不是他的對手,不得已又和他回?到火車站,去行李寄存處拿他的行李。
見到他的行李,我就覺得我做了一個?無比錯誤的決定……他在我的腳踏車上綁了兩?麻袋東西,很重——他自己的腳踏車上綁了三麻袋。
就在我想反悔的時候,他的胳膊搭上我的肩,得意道:“就這點東西,那些黑心司機還想收我兩?百塊錢,拿我當?外地人宰呢?想都別想!”
我想了想,拿了兩?百塊錢給他,讓他去找小車給他拉東西,但他怎麼也不答應,非要我幫他。
我很後悔,但已經於事無補,只能費力地蹬著腳踏車,拉著他的兩?麻袋東西跟在他的腳踏車後面。
他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氣,帶著我駛離那個?算得上小城的地方,離開國道,騎上陡峭曲折的山路,我這輩子從未見過坡度這麼大的路,只是望一望就叫人心生退卻。
尤其是騎過一座山後,迎來的並不是山頂或下坡路,而是一座更高的山。
大冬天的,我流了滿頭滿臉的熱汗,衣服也被汗水濕透。
我無數次累得想要放棄,他就比無數次多一次地告訴我:“快到了快到了,再騎十分鐘,十分鐘就到地方了。”
很顯然他是騙我的。
時至今日,我想起那天仍覺得精疲力盡,好像拉了兩?麻袋的磚頭一樣?,累得沒有一絲思考的力氣。
後來我想,他應該是看出?了什麼,故意接近我的吧。
對了,他的名字叫楊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