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一個枕頭精準無誤地砸在姜謀腦袋上,這就是但行的表態。
“啪。”
但行從床頭的小書櫃裡抽出一本書,精準扔到姜謀被子上。
“沒文化就多讀書,書是個好東西。”但行甚至懶得用精神力了,這種沒有營養的話題,都後悔搭理他。
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姜謀把書對著月光看看,是一本《鳥類大全》。
姜謀咧著嘴笑,把書放在身前,手一下下摸著封面上凸起的字型,腦袋霸佔了但行的枕頭,無意識動著鼻翼嗅聞。
嗯,比毛巾的味道濃鬱,怪好聞的。
姜謀翻身趴著,臉埋在枕頭裡,悶著聲兒問:“教官你為什麼叫‘但行’啊?是你自己起的名字嗎?”
他們這種有正經姓氏的基本都是貴族,“但”雖然也是一個姓,但行卻是救助院出來的,很顯然“但”不算他的姓氏,他無姓。
無姓平民一般在十歲才會正經起名,有的由長輩起,也有的是自己起。
但行會是自己起的嗎?這個可能性很大,姜謀挺好奇的。
宿舍又安靜一瞬,在姜謀想再找個話題的時候,但行的聲音響起來了。
“但行己道,無所困之。”
姜謀沒文化,這是走自己的路,不被任何東西困擾的意思?
但行的聲音很輕,不含什麼情緒,姜謀卻不清楚自己怎麼回事,突然再次想用“震撼”這個詞來形容自己的感受。
心髒似乎漏跳了一拍,然後為了補上這一拍開始加快,最終的結果卻是亂了節奏,陣陣淩亂。
姜謀的目光穿過黑暗看向但行的方向。
但行的床在窗邊,月光透過透明的玻璃,傾瀉在但行床前的地面上,而但行剛好掩在黑暗中,姜謀看不清。
姜謀腦子裡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似乎,但行和月光,挺配的。
姜謀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心髒才找到正確節拍,他有點慌,隨即便聽見自己無腦般問:
“那邊圖教官為什麼叫這個名字?”
話出口,被子下的手就狠狠錘了一下大腿,懊惱不已。你這問的什麼話!
果然,但行根本不想回答,無語地敷衍道:“邊圖:靠邊站,別圖謀一些不屬於你的東西。”
其實邊圖的名字沒啥意思,他沒什麼文學細胞,起名時拿但行的書隨便翻了兩頁,閉著眼睛點出兩個字,就這麼草率。
姜謀恨恨地用腦袋砸一下枕頭,一股好聞的味道撲簌簌湧進鼻腔。
姜謀腦袋一抽,又問:
“教官你用什麼牌子的洗發水?”
但行徹底不想搭理他了,沒好氣地亂回:“你用礦泉水瓶子在馬路邊裝水回來洗,效果一樣一樣的。”
“教官你別這麼兇嘛,咱好好講話!”
但行:神經病。
“教官,教官——但行——!”
這回無論姜謀怎麼喊也沒人回他,宿舍好像只有他一個人了似的。
沒人理,姜謀漸漸消停了。
他枕著但行的枕頭,靜靜地望著但行床前的月光,看月光隨著時間的推移越過但行的床,慢慢、慢慢地靠近他的床。
還沒照到他身上,又如潮水般緩緩退去,逃出了窗。
“教官,我的代號,就叫‘塗鴉’吧……”
但行半夢半醒之際,似乎聽到了一聲很輕、很輕的呢喃。
月光退潮,夜色中的輪廓一同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