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是戀人,他在幫小陽說話。
小陽有戀人了,小陽有屬於自己的家人了。
鄧孟姝看著面前有些緊張的男人:他垂著頭,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腿上,坐得很端正,沒再碰盤子裡的葡萄。他明明很喜歡吃,她想。她終於覺察到了身份的驟然變化,由他發起的。她願意接受這個變化。
於是,鄧孟姝溫和地說:“你叫了那麼久的鄧女士,太生分了。你還是跟著小陽叫我姑姑吧。”
餘憫陽驚訝地抬起頭,迎上她柔和的目光:“你喜歡這個葡萄吧。”她將盤子端起來往他懷裡送了送,“多吃一點吧,本來就是為你們準備的。”
餘憫陽接住盤子,如釋重負地笑道:“謝謝。”他又強調了一遍,“謝謝。”
今天的午飯果真吃得十分融洽,沒有爭吵,沒有冷暴力,也沒有突然離席。長桌難得有些溫馨。
鄧孟姝今天很高興,自斟自酌喝了點酒,量雖然不多,但喝到最後她目光有點發飄。她點著盤子,沖萬盛陽笑道:“記得當時接你過來後,第一天回家,就看到了桌子上的幾盤菜,你趴在一邊睡著了。”她吸了吸鼻子,突然有點茫然,“為什麼呢?小陽,為什麼呢?”
萬盛陽平和地看著她:“哪有那麼多為什麼。這是你告訴我的。”
鄧孟姝聞言轉悲為喜:“是啊,我都忘了。”她抹了一把眼睛,“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扶著鄧孟姝回了房間,收拾了桌子,萬盛陽帶著餘憫陽去他的房間睡午覺。
躺在床上,餘憫陽側過身子問一邊還坐著按手機的萬盛陽:“姑姑,她還好吧?”
萬盛陽不鹹不淡地說:“她喝了酒就是這樣,問為什麼,問憑什麼。”他放下手機,仰頭去看天花板,目光卻似乎落在虛空,“我以前在她清醒的時候問過她,為什麼要問為什麼,她說她遇到過太多需要問為什麼。後面我難受,問她為什麼,她的回答都是‘沒有為什麼’。”
他哂笑道:“你看,她明明知道答案,還在一遍又一遍地問,是不是很可笑?”
哪有那麼多的為什麼?
可是人生就像一個“為什麼”。
“對了,你剛剛叫她‘姑姑’。”萬盛陽突然換了個古怪的語氣。他彎腰貼過來,影子壓到餘憫陽的身上。“先前喊我‘老婆’,然後就改口叫‘姑姑’,真快啊!”
餘憫陽翻了個身,換成平躺,抬眼能看見他意味深長的笑,像一個正在舔著牙齒虎視眈眈的狼。餘憫陽不以為意地笑了笑:“說好晚上回去算賬的呢?”
“呀!我們說好了嗎?”萬盛陽故作驚訝。
餘憫陽點了點他,一臉縱容:“別太過分。”
漫長的午覺睡得餘憫陽身體和精神都懶懶散散的。他起來抻了抻身體,看了會兒貼在旁邊睡得很熟的萬盛陽,揉了一把他的頭發後才拿起手機:先是給母親回訊息,約好了晚上打電話;之後在家族群裡贊美一下他們豐盛的午飯和歡樂的氛圍,勉強同樂一下;接著給各位送來祝福的朋友同事回贈祝福;最後再給還沒祝福的親友率先發一個,結束。
但今年的一群紅點中有一個非比尋常的,讓餘憫陽都有些懷疑在這個房間睡午覺會觸發什麼——上次是母親的突然襲擊,這次是舊友的突然歸來:“我回來了,你今晚有空嗎?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發訊息的是餘憫陽大學時期的師姐施芸,比他大兩屆,對他很照顧。透過她餘憫陽認識了尚鴻影,因此她一直都自稱為兩個人的媒人。畢業後施芸選擇了出國留學,兩人的聯系也沒斷。她給餘憫陽提供了不少關於留學的重要資訊,只可惜他在畢業後選擇了直接就業。
“你回國了嗎?什麼時候的事?”
“有一陣了,現在才忙消停。閑下來第一時間就是約你見面了。”
“這是打算回國發展了?”
“對啊!嘶,今天中秋節,你不會回老家了吧?”
“沒有,還在本市。”餘憫陽猶豫著打下“有空,就這麼說定了”,終究還是發了出去。
對面立馬跳出訊息:“太好了!”
“尚鴻影也會一起過來,我們三個人好久沒同桌吃飯了。那到時候不見不散!”
餘憫陽猶豫著,在手機上不斷打出字又刪去,最後只能化作一聲嘆息。恰好此時身邊靠著的萬盛陽醒了,懶洋洋地哼了聲。他睜開眼,直面一臉嚴肅的餘憫陽:“我朋友回來了,約我晚上吃飯。”
“你想跟著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