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卡哥?人呢?人呢!”劉寧聲音繞梁,我在廚房應他,“在聽。”
“別來,我不收醉鬼。手機沒電了,掛了。”我結束通話電話,在沙發上的亂七八糟的一堆裡找出來充電器。充電時看了眼日期,五月二十五日,離回臨城的日期又近了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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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城五月多風,下車時不防備險些被卷進車底。風沙眯眼,我眼角泛紅,掏出包裡的墨鏡戴上。
老房子早就賣了,我提前預定了一晚酒店,並不打算多待。旎旎和爸媽住在一起,三塊墓地花去一百萬,還在我預算內,沒讓陳德文白死。這片墓園十年前算縣裡最好的,風水好,要價也高,如今卻被西邊的競爭對手打敗,日漸荒涼下來。不過它佔地少,住的人也算滿滿當當。
我放下鮮花,擦拭過一塊塊墓碑,他們旁邊還空著一塊,是我給自己留的,死前一家人沒齊整過,死了還能讓人照個全家福。
打掃墓園的大爺還沒走,見我來了還打招呼,“你來了?昨天你朋友來時我還問他呢,還以為你倆一塊來。”
我丟掉沾滿灰塵的濕巾,疑惑道:“我朋友?”
“對,一小年輕。朋友還是親戚?你不來那幾年都是人家常來呢!”
我只帶過林江州來,也只在梁旎旎下葬那天來過一次,那會兒老大爺還只是剛入職的新大爺呢。過去十年,總不能是他還詐屍閃現吧?我思緒萬千,面上不顯。
大爺隨便找了塊沒人的空地坐下,“就高高的,穿個黑衣服,蠻俊呢,你們這些俊的我都記得。”
我裝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哦,想起來了。”
我笑道:“我加班呢,今年分開來的。”
“不在本地嗎?”
“嗯,在江城。”
大爺起身收拾附近幾束枯花,咕噥一句,“遠著呢。不比人家年年能來,他帶的花總不多,走的時候都給我送收發室了。”
老人抱著滿懷花葉蹣跚離開,我一人枯坐在春風中許久。
回江城途中要經過新城,我額頭抵住冰涼的車窗,看窗外穿梭而過的燈火,病弱蒼白的青年臉龐映在窗影中,我用一根手指描摹再不如前的自己。
劉寧來接站,我出站時他正哈欠連天地盯著某處發呆,我走近時他頭也不抬機械擺手,“坐車嗎?清原樂先深城都走啊!”
“開黑車呢?”我笑他。
劉寧一哂,接過行李箱就走,“也不看看你這什麼陰間列車,自己看看這會還有人嗎?車站只剩坐車的神經o和要劫色黑車司機了吧?”
江城站的時鐘緩緩指向四,確實沒人買淩晨四點的車了,但我在臨城耽擱時間太長,回來時錯過了原來的高鐵,又不願意多花錢住一晚,只能改簽了這趟換乘的普通列車。
“說了換明天的唄,非今天回來。”劉寧走到車邊,開啟二手五菱後備箱,將我的破行李袋扔進去後轉到駕駛座坐下,我開啟副駕駛鑽進去,先開展車窗。
“毛病。”劉寧罵罵咧咧一路,好說歹說把我送回家,他坐車裡沒上樓,我也沒留他睡覺,劉寧睡覺打呼嚕,我倆一個牢房時他還因為打呼被老大林虎揍了一頓。
祥和小區某單元101臥室的窗簾緩緩拉上了,窗邊的小夜燈透過簾子散出些光。越過窗的花圃外有道佇立的高大身影,他指尖的香煙不斷,一根接一根燃著,腳下堆滿了煙灰。
他踩斷了最後一點火星,踏過初曉的晨光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