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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杏
卡厘之前是坐班的，他在一家按摩店工作，老闆娘收留了十幾位oega當技師，不教技術，只教怎麼伺候客人。按摩店半年前被舉報查封，卡厘去店裡就少了，熟客被他帶出來回家做生意，偶爾會去店裡接些散客。
老闆娘姓徐，跟卡厘是老鄉介紹的熟識。她張羅的攤子挺大，幹著apha的生意，自己也是個女apha，葷素不急，碰上清純點的oega還要先下手為強，稀罕夠了才攆來店裡做生意。不過她看不上卡厘，嫌不夠純。
許鳳麗紅唇微啟，朝我吐了口煙圈。卡厘抱著紙箱走過來，給了她一腳，順腿的事，“離人家小孩遠點。”
“喲，還小孩呢？”許鳳麗嗤笑道，“不是姘頭嗎？”
我接過卡厘的紙箱，等他進去再搬一趟。許鳳麗盤了家新店面，讓卡厘他們回來清東西，卡厘說自己腳沒好全搬不了重物，好說歹說拽我來了。
我跟許鳳麗碰過許多面，明裡暗裡。
——
卡厘剛來那會兒沒工作也沒錢，每天出去晃蕩。我不太習慣這個遊手好閑的租客，只當做沒這個人。卡厘倒是想開張，但人生地不熟接不到散客，窮的房租都拿不出來。他一天只吃兩頓飯，一包泡麵掰開，早晚各泡半包。我那會兒在食堂吃早午飯，晚飯回來時卡厘也不出來，我只當他吃飽了回去歇著，沒在意過廚房是否開過火。
冷鍋冷灶過了幾個月，老媽給我打電話時提了嘴別忘了收租，打電話時我在廚房煮麵，開了擴音，卡釐出來倒水，倒是正聽到了。他握住水杯的手是抖的，睫毛也在顫，我知曉他是怕我趕他出去，畢竟卡厘已經欠了三個月租金，人也比來時瘦了一大圈。
“行，知道了。”我摁斷電話。
夏夜蟬鳴聲聲難斷，老風扇轉頭時發出咔吧咔吧的怪聲。我闔目躺在涼席上，醞釀著睡意，直到卡厘泛涼的身體貼近我。卡厘剛洗過澡，熱水不夠用了，他應該是沖的冷水澡，發梢還掛著水珠。他趴在我懷裡，心跳快如擂鼓。
咚咚、咚咚......
砰砰、砰砰......
“拜託你。”卡厘小聲說，“我真的......沒有錢了。”
他吐露出難以啟齒的話，oega沐浴後的潮氣還未散盡，卡厘埋在我胸口，他那時候煙抽的沒現在兇，還算清亮的嗓音捂在薄薄的一層衣料裡，悶悶的。卡厘拉過我未能掙脫的手，一步一步向下，諄諄教導。
——
我沒有收卡厘的房租，即使他後來有了一些錢，足夠承擔這筆費用。卡厘開始有飯吃了，前三個月瘦下來的幾斤胖回來得很快，李黃偉開始抱怨我不吃食堂，他失去了飯搭子。
那時候我十七，不懂人事的年紀以為這就是戀愛，每天都盼著早點放學回家，兼職做的也沒勁，不如回家給卡厘做飯。卡厘是很乖的，乖乖待在家裡，我不會催他去工作，也不認為這筆房租能讓我發大財。
老爸走了三年，我覺得家裡第一次有了人氣，來自一個叫卡厘的oega。後來卡厘漸漸有了工作，早出晚歸，偶爾夜不歸宿，我都沒有說過什麼，反而十分大度地尊重伴侶的自由。
少年痴夢不堪一擊，反而惹人恥笑，我的單方面戀愛在第一次遇見許鳳麗那天宣告結束。
放學時上家教的小孩發我兩張圖片，讓我幫他去找輔導書。說來可笑，新城最大的書城開在按摩理發一條街上，紅燈區曖昧的燈光與高大明亮的書城裝修顯得格格不入。書城老闆當年高價盤店時也沒想到新城區發展這麼快，幾年便甩了老城區幾條街，存活下來的行業也就按摩理發繼續繁榮，在他店周圍長盛不衰，搞得老闆叫苦不疊。
我抱著買來的輔導書，銀杏樹葉在我腳下，金黃糜爛。路邊賣紅薯的老頭放了個喇叭，“紅薯甜，甜紅薯，快來買便宜的甜紅薯。”
我掏錢挑了個大的揣校服兜裡，拳頭大的紅薯塞進去傻乎乎的。希望卡厘吃到時還是熱的。
卡厘......我想著卡厘，腳步輕快。
“誒，書包拉鏈沒拉。”有人拍了下我肩膀，幫我拉上敞口的書包，“小孩跑這來幹嘛，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坐在店門口的女人穿著件剪裁得體的包、臀連衣裙，露出纖長的細腿。她掐滅手裡的煙，丟在腳下，最後一點火星湮滅在尖頭高跟下。她翹起二郎腿，鞋也不好好穿，踩著高跟頂在腳尖晃悠。
我沖她晃了晃手裡的書，沒說話迅速走開了。但我好像永遠走不出那條秋後的銀杏路。
前方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我追上去，只聽見小巷中兩道聲音在交談。
“你都伺候我爸了，伺候伺候我怎麼了？”我躲在巷口露出一隻眼睛偷看。我知道他，是a3班那個惹人厭的陳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