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黴蛋的肩膀被誰輕拍兩下,接著那人問:“不好意思,你知道311公交車車站在哪個方向嗎?”
倒黴蛋未脫離豔鬼控制,僵硬轉頭。
是個閉著眼的年輕人。
他像是一陣風無聲無息吹過來的,身姿輕盈,行蹤不定。
留著與現代都市格格不入的長發,被狂亂躁動的鬼氣震得微微晃蕩,像是水墨畫中輕拂湖面的柳絲,自有一份安然恬靜。
倒黴蛋回答不了他,雙目無神地看著他。
他也不惱,唇微動,嗓音輕柔:“不知道也沒關系,只要你知道回去的路在哪就好了。”
說著,青年的手又在倒黴蛋肩頭拍了兩下——纏繞在倒黴蛋心口的鬼氣瞬間被那隻孱弱漂亮的手勾出來,倒黴蛋呆呆往前走了幾步,猝然倒地。
這是被種下鬼氣的後遺症。
青年的眼雖看不見街邊的高樓大廈,看不見地圖上的路標,也看不到滿大街形形色色的人們。
但他準確無誤找準了豔鬼所在的半空。
五指微微收緊,像是掌心握著了什麼東西。接著手腕翻轉,鬼氣被‘送’了回去,重新浮在豔鬼周圍。
——豔鬼看得非常清楚,那是個挽劍花的姿勢,這人是天師,而且是不用木劍鐵劍銀劍就能催動法術的大天師。
“剛來就給我送這麼大的補品啊~”豔鬼笑得花枝亂顫。
下一秒,他血紅的鬼眼佔據眼白,紅影一閃,帶著足以掀翻整個城市的狂風朝地上那道單薄人影襲去。
青年仍未睜眼,甚至那把無形無色的劍也消散了,雙手自然垂在身側。
當萬千鬼影撞上來,他不動也不驚,靜靜任由自身被鬼影包裹。
但狂風沒有掀起他,也沒有掀起他踩著的地磚,花壇裡的葉尖都沒動一下。
光是耳邊悽厲瘋魔的鬼叫就能叫人崩潰,這人居然還不睜眼,是個瞎子吧。
豔鬼逼至身前,鼻尖幾乎貼上他的臉,看清他被風吹到輕顫的睫羽,怒極反笑:“我要是不吃了你,我以後就跟你姓。”
“豔鬼,”寧述慢慢說,“我認識你們這一支的鬼祖宗,他常去我的藥園子裡偷酒喝。”
“……”
藥園子偷酒?這人不僅是個瞎子,還是個瘋子。
豔鬼不以為然,只想將眼前人撕成碎片。
寧述:“他將他的眼睛當做酒錢。”
當時他不願意收,那隻成天披著紅紗的男鬼就走哪都跟著他,還偷溜到他打坐練功的地方,想趁他不備把豔鬼眼種到他腿間,說要監視小仙君不能犯色戒。
寧述最終將豔鬼眼種到眉間,他快死時豔鬼眼欲將他轉化為鬼族救他性命,可惜失敗了。
不過他的魂魄似乎在那時融合了三分之一豔鬼眼,正好能對付眼前這只豔鬼。
豔鬼冷笑。
鬼影眼看要把寧述的影子吞沒,倏忽間——一道巨大的虛線出現在寧述面前,等到那條虛線緩緩‘睜開’,才發現那是一隻眼睛。
血紅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豔鬼,像是盯著有血海深仇的死敵,豔鬼渾身一震,周身鬼影尖叫著消失了。
…
癱軟在地上的豔鬼不住喘息著,柔媚纖細的身姿掩在濃烈美豔的紅衣之下,十分勾人。
然而站在他身旁的青年雙目輕閉,睫羽輕垂,溫柔悲憫,宛若神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