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山月看著阿照,自顧自道:“王爺需要我,我也需要王爺。我們兩人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阿照,你會成全我們的,對麼?”
阿照搖頭喃喃道:“不,不!我不能死......”
兩個士兵走上前,將阿照的兩條胳膊架起來,又有一個郎中走到阿照面前,端著一碗湯藥。
關山月不再看阿照,她背過了身子:“你先把麻沸散喝了,就不會太疼了。”
阿照緊緊閉著嘴巴,她不喝,她腹中懷著骨肉,怎麼能死!
郎中將她的嘴巴撬起,把麻沸湯灌入了她的口中,阿照被嗆的劇烈咳嗽,忽然之間她不知哪裡來的力氣,掙脫開了抓著她計程車兵。
她開始跑,茫然無措地跑,暮雪紛亂,她跑出了軍營,手腕的新舊傷痕裂開,鮮血滴在雪中,但很快就被新雪覆蓋。穿過了一群因為戰事而家破人亡的流民,穿過了一片陰森恐怖的竹林。
北風呼嘯,雪勢猶濃。舉目四望並無村落,唯有冰湖一片,白雪茫茫,暮色降臨,一片昏暗,她已不知身在何處。
湖邊倚著一棵紅梅樹,雪花飛處,落盡江梅。梅樹之側,有個高約五尺的土地祠,周圍環繞矮牆。
阿照鞋襪濕透,四肢發戰,眼淚簌簌直落。她捂住小腹,艱難走向土地祠,向神叩首道:“信女阿照,為保腹中孩兒失路至此,欲借神祠容身,幸神憐佑。”
顫抖著拿起那供奉了不知多久的冷硬饅頭,一口口死命嚥下,熱淚落在饅頭上,不管如何她都要吃下,因為她腹中還有個孩子!
嚥下了硬如鐵石的饅頭,她將香爐移在一旁,身子縮在士地祠中,只覺天昏地音,閉目靜聽,耳中唯有寒風呼嘯之聲。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迷迷糊糊之中,忽聽短牆外有馬蹄之聲,阿照一驚,連忙將身子往裡面縮了縮。只聽一人嗤笑:“叫那李宗僕跑了,當真是很可惜!”
阿照渾身一震,輕輕側目,只見湖邊有十餘人騎馬手持火把而行。為首那人身沾血白袍,頭發雖散亂,卻依舊掩不住俊逸風流,不是趙景川是誰!
他身側一個侍衛道:“王爺,黑衣大師留下錦囊,王爺若追蹤一百裡仍然找不到李宗僕,那就不可再找。”
趙景川一笑置之,說道:“大師第二個錦囊如何說,念來聽聽。”
“請王爺整頓軍隊,火速前往幽州與關將軍會和,兩軍協力直搗京城。”
趙景川朗聲一笑,聲音之中卻有隱隱擔憂:“本王與李宗僕一戰,損兵五萬,如今若率二十五萬軍去往幽州,難保關蘇陽不會反咬我一口。”
“大師說了,關蘇陽並無野心。只要王爺與王妃伉儷情深,便可確保無礙。”
阿照的心緊緊擰在一起,昏暗之中,她聽見趙景川笑了笑,笑得風輕雲淡,只聽他淡然說道:“本王與王妃,自然是伉儷情深,否則......否則我也不會把那個婢女留在軍營。”他特意將那“伉儷情深″四字加重。
阿照縮在土地祠中,那句“伉儷情深”在耳邊回蕩不止,她不禁慘然淚落,縮在士地祠中,遠遠地看著那個火把映照下眼神奕奕的男人,永遠也不明白男人說這句話時的心情其實是憤怒而無奈。
行人騎馬遠去,阿照仰頭看著土地祠外面紛紛揚揚的雪花,她笑了,笑得如同風雪中的梅花那樣悽迷。
趙景川,原來你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的王妃,為了你的江山,你從來不會把我這樣低賤的村姑放在心裡,即便我懷了你的骨肉,你要為王妃取我心,也不會皺一下眉頭吧?
冷汗淋漓,她腹中劇痛,鮮紅的血從雙腿間緩緩流出。
王妃派來的追兵從遠處騎馬奔來,阿照爬出了土地祠,白雪地被拖出了一道鮮紅血跡,她用盡全力搬起一個大石塊,在湖面上砸出了一個冰窟窿。
回頭望了一眼那些圍湧上來計程車兵,她輕輕折下一枝梅花,笑道:“趙景川,我不會讓你得到。”
水花驚起,她緩緩沉入了湖底刺骨的寒涼包裹著全身,她不斷地下沉,下沉......
一片虛無之中,阿照聽到了一首動人的歌謠:“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徐州,趙景川站在城頭,望著城下整頓過後的兵馬,淡然道:“李宗僕死在亂軍之中,算是他運氣好了。”
他身側,黑衣老僧雙手合十,道了聲:“阿彌陀佛。”
有個小兵急匆匆跑到城頭,趙景川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何事?”
“稟告將軍,幽州傳來訊息,說......說......”
趙景川心中隱隱擔憂,厲聲喝道:“什麼?你連話都不會說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