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望笙忍不住連連嘆氣,苦惱道:“就連朝廷的正規軍,其實也都是?些兵油子,全靠將?領帶著壓著。起義軍裡雖都是?些窮苦人?,講道義,但不一定講道理。”
“他們大多都沒讀過書,比起軍令如山,更願信服義字當頭。許多都是?一個村、一個縣的鄉鄰好友,沾親帶故,起初由他們的大哥糾集起來,後來才跟隨大哥被我和?宋淮安說服加入組成白龍義軍。”
“在他們的心中,其實始終服的是?他們的大哥。他們大哥頭目服的才是?我和?宋淮安。而各個頭目之間?又相互看著,當時王尨的事一旦我和?宋淮安處理岔了?,一則王尨親手帶起來的近千來個人?必然生亂,二則,其他頭目恐怕也會生出異心。”
“善淩,絕大多數人?都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時候尚且也許說得正義凜然,可若關乎自身利益,他們就是?自私的護短的,不能明斷是?非。這固然不對?,可就是?如此。”
白龍義軍不是?一開始就力?量雄厚,它和?大多數起義軍一樣,起初只是?很細小的一支隊伍,透過不斷融合其他力?量才有的今日。
謝善淩沒有親身體驗到顧望笙和?宋淮安的如履薄冰。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這句話?若用來形容他倆的處境也是?可以的。
謝善淩過了?一陣,問:“照你?這樣的說法,不殺潘國棟豈不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豈不是?只要有權力?在手,就可以肆無忌憚?”
“你?說得對?……”見謝善淩翻臉,顧望笙急忙解釋,“我是?說你?反問得好!我和?宋淮安也幾度探討到此。”
謝善淩這才神色稍霽。
“唉,可惜我倆沒能探討到好的法子。若你?能幫忙想?到,我們必會願意嘗試。”
顧望笙低頭溫情地摩挲著他的手背。
“善淩,也許你?會覺得我在狡辯,但真不是?。我們和?潘家、和?昏君不一樣,無論有沒有苦衷,他們不想?改,但我們是?真想?改變,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才好。有時候事情不是?非黑即白那麼簡單……”
謝善淩的語氣緩和?了?許多,道:“那你和宋淮安應該已經從此事中察覺,原本你?們內部的人?心就散亂,若長此以往,其實早已埋下隱患,或許有朝一日就會爆發出你倆壓不下去的矛盾。到那時,你?們後悔也晚了?,最?終結果不過是?重蹈千百年來從繁盛到自亂覆滅的起義軍的覆轍。”
他停了?下,道:“往近了?說,就像你們縱容石宏擅自頻繁往返家中,我恐怕類似的事和?人?還不少?吧?”
顧望笙尷尬道:“嗯……不過自從他被抓後,我們已經明令禁止了?!”
“有多少人聽?”謝善淩問。
顧望笙欲言又止,半晌才悻悻然道:“也……也是?有聽的……”
“你?和?宋淮安已經無法掌控手底下的人?了?。”謝善淩冷聲道。
顧望笙撇撇嘴:“打仗的事兒他們還是?肯聽我們的……”
謝善淩無情說破:“那是?因為你?們情報亨通,而且是?讀書人?懂兵法,他們如今依仗你?們能打勝仗、有好處,這才聽。若是?多敗幾場,他們殺你?倆,恐怕比朝廷還殺得快。”
顧望笙登時眉頭一撇,嗓子一夾,倒在謝善淩身上偽裝自己很小鳥依人?地扭來扭去撒嬌:“所?以你?救救我們啊,教教我們。”
謝善淩試圖起身遠離這個丟人?的家夥,但因為他確確實實一點也不小鳥,力?氣大得很,謝善淩被他賴著,壓根起不去。
顧望笙扭得自己腦袋都有點暈了?,但還是?擅自帶上宋淮安的份堅持不懈地繼續扭,試圖博取到謝善淩的同情和?憐愛。
當然了?,宋淮安要同情就好,謝善淩的憐愛只能歸自己。
謝善淩竭盡全力?捱了?一陣,實在是?捱不下去了?,唯恐自己忍不住釀成同室操戈的慘劇,也為了?求得解脫,不得不自暴自棄道:“好了?好了?,你?別……你?先松開我……我給你?想?法子!”
世界終於清淨,也不使勁晃悠了?。
但顧望笙還在努力?睜大眼睛扮楚楚可憐瞅著謝善淩,做作地眨巴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