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黎回到別墅的時候已是淩晨,尹宸星他們都睡了,只有楚霽房間的燈還亮著,她走到門前朝裡面望去,見楚霽正倚在床邊,手裡還攥著一沓檔案,眼睛卻已經闔上,只不過睡得很不踏實,臉色蒼白眉頭微蹙,直看得人心生疼惜。
他本就淺眠,這麼多年都是,稍有動靜就能將他從睡夢中驚醒,他始終保持著足夠的警惕,為了無極,為了這個組織所謂的利益和榮譽。
可他明明還只是個孩子,為什麼一定要被迫成熟並承擔這些?
人生從來都不公平。
她來到無極整十年,除了三個兄弟,就只見過一個人能讓楚霽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也只有一個人能讓楚霽感到安定和溫暖,那就是祁白。
楚霽說過,祁白的出現是他生命中可遇而不可求的奇跡。
她怎麼忍心親手扼殺他心中不可替代的小太陽,即使身為殺手根本沒資格心軟。
鐘黎知道,若是真的照做了,那麼自己將一輩子活在楚霽的仇恨之中,她不能如此,她承受不起。
她自始至終都在把他當作親弟弟看待,而事實上,她能幫到他的地方卻少之又少,也許,現在是時候做些什麼了。
十年報恩,她欠楚穆的,早就還清了,這一次,她只想憑心做回決定,哪怕只是為了楚霽。
“阿霽,我會盡力而為。”
再沒什麼會比現狀更糟糕了不是麼?唯願放手一搏。
風雨將至,既然遲早會面對,倒不如讓那一天來得更早些。
……你永遠也想象不到形勢會在什麼時候發生怎樣的變化,所以,即使你認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準備,災難依然會不期而至,直叫人措手不及。
幾日後,連思找藉口把尹宸星三人都支走,把楚霽獨自留下來,說是有正事要講。
楚霽有些疑惑,因為連思從來沒有這麼刻意地和他單獨談過事情,今天的確有些反常。
“怎麼了?”
“我研究出了一種藥。”連思身上還披著工作時常穿的白色大褂,她微微抬頭,眸光晶亮帶著罕見的欣喜,“可以透過刺激神經達到促進肢體恢複的作用。”
肢體恢複,這四個字如同霹靂般瞬間在楚霽腦海中炸開,他下意識起身,聲音帶著些微顫抖:“連思,你說真的?”
連思微笑著點頭:“我也是諮詢了國外的醫師朋友才有頭緒的,之前一直沒告訴你,想著成功了再和你商量 —— 祁白的左臂,或許還有希望。”
最後這一句,無疑戳中了楚霽心中最敏感的地方。
“藥現在在你手上麼?”
“當然,只是……”連思說這話時,神色卻莫名地猶疑起來,“但我必須說一句,阿霽,這藥雖是配出來了,可療效什麼的還不能確定,而且會不會有副作用,我也不確定。”
萬事都有第一次,然而第一次的嘗試,往往意味著極大風險。
姑且不說這副藥如何交給祁白,單是有可能出現其他副作用這一點,就不得不讓人慎重考慮。
如果沒有達到預想的效果,反而比之前更加糟糕了,怎麼辦。
起初狂熱的心情逐漸冷卻下來,楚霽垂眸沉吟半晌,低聲問道:“可能會有什麼副作用?”
連思無奈:“我也沒嘗過,怎麼告訴你?不過,失敗的機率大約有三分之一,我之所以把他們三個都支走,就是怕他們知道這事後胡鬧。”
“那依你之見呢?”
“我準備在組織裡找個可靠的手下試藥,這才來和你商議一下的,你有合適人選麼阿霽?”
楚霽蹙眉:“試藥?”
“嗯,確保沒大問題之後再想辦法交給祁白啊。”
“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按理說應該沒有,但是……因為這裡加了幾種強效藥劑,所以我也不太確定。”連思嘆了口氣,眼底驀然掠過一絲不明意味的光影,“阿霽,我也只能幫你到這裡了,剩下的,你自己決定吧。”
楚霽闔上眼睛久久沉默著,時間一分一秒在流逝,直到他再次開口。
“把藥拿給我。”
“……什麼?”
“把藥給我。”他沉聲道,“我替他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