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霽怔然半晌,心底驟然湧起絲絲冰涼。
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正在慢慢脫離自己可以控制的範圍呢?
身後的轉盤已經旋動,既定的軌跡開始扭曲,前面的路越來越看不清。
要知道,對於父親的決定,他從來都沒有違拗的能力。
是夜,祁白躺在床上,側頭望著窗外黯淡的月光。
窗戶沒有關緊,被風一吹就驀然洞開,窗簾頓時高高捲起。此時已是深秋,屋內的溫度霎時間就冷了下來。
他起身走過去想要把窗戶關嚴,誰知兩扇窗戶都沒有被固定,關上這一扇,那一扇就免不了被吹開,他整整折騰了五分鐘,一直沒有成功。
他只有右手能活動,根本沒辦法同時關上兩扇窗戶。
祁白靜默良久,突然一拳狠狠砸在了窗框上。
然而下一秒,他卻向後仰倒,毫無防備地被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楚霽的懷抱。
楚霽低頭吻了一下他的鬢角,上前仔仔細細把窗戶關緊,然後回來,坐在床上繼續抱著他。
“小白,下次有這種事叫我來就可以了,幹嘛要在那站這麼久。”
祁白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單衣,此刻已經被風吹得冰涼,他垂眸,聲音低沉:“阿霽,難道我居然沒用到連這種小事都要麻煩你了嗎?”
“……胡說什麼呢?”楚霽微微皺眉,“你怎麼就沒用了。”
祁白沉默。
他原先也以為失去一條手臂的功能沒有什麼,他也想過,自己完全還可以像以前那樣做到一切,但事實證明,他不行。
他以為自己已經做好了足夠強大的心理建設,可實際上卻是一個微小的細節就能夠把他剛樹立起的自信輕易擊潰。
他知道,楚霽始終心懷愧疚,所以這些想法,他不能也不願向楚霽提起。或許楚霽現在可以幫他搞定一切小事,讓他完全不必沉浸在失去左臂的陰影中,可是將來呢?倘若楚霽不在自己身邊了呢?
面前這個男人不可能永遠都是自己的阿霽,他還是背負著沉重責任的無極少主,他的父親要與暗社結盟,除了接受,他沒有別的選擇。
而自己是要查清父母死因的啊,那枚留下的戒指明明白白將矛頭指向暗社,若真的如此,各自立場不可避免地出現偏差,拖得越久,就會越難收場。
這些,全部都無從說起。
楚霽見祁白一直沉默,便更加收攏雙臂摟緊他:“冷麼?”
祁白略顯茫然地搖搖頭。
“乖,我今晚就在這陪你,好不好?”楚霽極有耐心地在他耳邊低語,“不要不開心。”
不要不開心,也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在糾結些什麼,你想的我也都懂。
可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你。
小白,我是不是太笨了?我可以坦然面對所有的殺戮和鮮血,卻唯獨不知道要怎麼好好愛你。
祁白抬頭,眯著眼睛露出一個微笑:“沒事兒的阿霽,我就是隨便一說而已。”
隨便一說,而已。
楚霽嘆息,伸手在他腰間一帶,兩個人便一起躺到了床上,彼此看著對方。
“小白,你相信我,就算無極和暗社結盟了,我也會想辦法幫你查清楚那件事的。”
祁白不說話,只是用被子把自己緊緊地包裹起來,他閉上眼睛,像是逃避的姿態。
楚霽的心突然就不可抑制地疼了起來,這樣的祁白,讓他格外無所適從。
“小白……”
“阿霽,別為難自己。”祁白輕輕道,“我當然希望關於我父母的真相會有水落石出的那天,但我更希望你能好好的,所以,不要刻意為了我而委屈自己。”
楚霽低頭,在他額上吻了一下:“白痴,能不能別說這種話?我也希望你能好好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