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娘子倚在水景閣樓上,正懶懶欣賞著那靡靡浮華的夜景。
芳香丫頭來報,言道那宋捕頭來了,回頭一望,那宋曉酒已跌跌撞撞闖了進來。
秀眉微蹙,花魁娘子掩住眸中厭煩之色,正要起身去招呼來客,卻見那宋曉酒大汗淋漓,滿臉蒼白的望過來,那雙眸子竟與往常色迷迷望著她時不同,細看之下,卻像受驚的小獸,花魁娘子一怔,有些想笑。
“小娘子,你要的配方,爺給你取來了。”宋曉酒虛脫的躺靠在塌邊,雙手顫抖著從懷裡掏出錦帕遞給花魁娘子。
花魁娘子一愣,隨即喜笑顏開,上前攏了那錦帕過來,在掌心中小心翼翼的展開來,樹膠,蜂蜜,發絲,竟都齊全了。
“宋郎。”花魁娘子嬌滴滴的一聲輕喚,柔弱無骨的身肢便也投懷送抱倚靠了進去,貼著男人那強健的胸膛,“你真是了不得,旁人做不到的事,你輕易便成了,你這般偉岸的男子,才是奴家的歸宿。”
這一番虛情假意,宋曉酒卻頗為受用,然而他勞累了多日,再加上方才回府時在後院那一幕的驚嚇,睡意和疲倦漸漸的襲了上來,他枕著溫香暖玉,不多久便沉沉睡去。
一夜夢中光怪陸離,到了晨時方才好眠半刻,卻不想一早便有人不識好歹擾人清夢。
門外傳來響聲的時候,宋曉酒伸手出帳外砸了一個瓷枕過去,嘭啦一聲,這更大的含著怒氣的砸聲令外頭的敲門聲有了片刻的停息,然而不過瞬間,那敲門聲繼續響徹起來,大有再不應門我便砸門了的氣勢。
宋曉酒終是被逼得煩了,掀起腰上的花紅錦被,松開摟住美人腰腹的手臂,罵罵咧咧的朝門走去,吱呀一聲,門開了,宋曉酒的刀也送了上去。
“爺!”一聲帶著哭啼的尖喊讓半夢半醒的宋曉酒清醒了過來,眨眨眼,看清門外站著的因他的刀而嚇得矮去半個身子的金扇子,愣了愣,伸手就猛拍了金扇子的頭一下,罵道:“怎麼是你?吵著你爺的春夢了,找死嗎?”
金扇子痛得皺起了臉,抱著頭咧嘴回答:“爺,大事不好了,今晨在河邊發現了一具男屍,竟是那進了王府的謝家小童!”
“什麼?”宋曉酒徹底清醒了,掌中的刀啪的一聲落了下去,正砸中自己的赤足,一時疼得抱起腳背亂跳,金扇子本來又急又疼,這下見著宋曉酒這副蠢樣,心裡不可謂不爽,悄悄提袖掩去了唇邊的笑意,就聽宋曉酒大罵:“混蛋的狗東西!這不是要斷了你爺爺的後半生嗎!”說著提起金扇子的領子狠狠拉了過來,貼近了臉面的問,“那小童如何死的?”
金扇子瑟縮著肩膀,戰戰兢兢道:“聽說,聽說……他偷了王妃的首飾,被管家、管家亂棍打、打死了,還餵了、餵了魚……”斷斷續續的道了因果,金扇子這才搶救下了自己可憐的小細脖。抬眼偷瞟宋曉酒,見他一臉的憤恨,咬著牙,微黃的臉頰一鼓一鼓,竟有些像蛤蟆,一時忍不住,撲哧了一聲,惹來宋曉酒的怒瞪,金扇子忙收斂了表情,期期艾艾道:“要不爺你去求求大人?”
宋曉酒一愣,腦海裡閃過裴唐風的臉,再想起一些曾經親眼所見的畫面,頓時把頭搖的撥浪鼓似的,一拳擊在門扉上,恨聲道:“求他還不如去求九王爺,我今日定是無法給裴大人一個交待,為今之計,惟有……”
金扇子定定的瞅著宋曉酒,等著他後面的話,卻見宋曉酒住了口,把話音消散在緊咬的牙根裡,金扇子有些遺憾,再瞧了瞧宋曉酒亂糟糟的頭發和裸在外頭的胸膛,眼波裡飛快閃過一絲輕蔑,心中腹謗,若不是宋曉酒貪戀那花魁美色,在青樓裡流連忘返,又怎會耽擱了查案,那事關兇案線索的小童也不會平白無故的死了。
“走。”宋曉酒回身進屋拿了外衫,綁緊腰帶,挎了刀,便下了青樓。
金扇子騎著馬追在後頭。
“宋爺,你這是要去哪?”
“夜郎樓。”
金扇子皺著眉問道:“這小童死了與那夜郎樓有什麼關系?”
宋曉酒瞥了他一眼。
揚起手中馬鞭用力一甩,駕的一聲把金扇子甩在了後頭。
“宋爺,宋爺。”金扇子忙不疊失夾緊馬腹趕上去,“等等我。”
有了前次被夜郎樓步兵衛圍剿的經歷,這回宋曉酒不敢再硬闖,偷偷換了一身夜郎樓水奴的衣物,悄悄潛了進去,金扇子牽著兩匹馬在牆外張望把風。
話說剛才金扇子便見宋曉酒的腿腳有些不便,卻不敢冒冒失失去問,如今在牆外等著無趣,便自顧猜測起來。他心道裴大人的命令中似乎也沒有與夜郎樓有關的吩咐,夜郎樓是柳左相的轄域,宋曉酒這般偷偷闖進去,若是出了什麼差池,豈不是得罪了那柳左相?
胡思亂想了一陣,突然聽見牆頭傳來異動,卻是宋曉酒翻身出來了,一身濕漉漉的水,發絲眉梢也染了濕氣,看起來頗為狼狽。
金扇子張了張口,瞅見宋曉酒握在掌心的錦囊一角,疑惑道:“宋爺,你這是與哪個姑娘相會,連定情信物都收了?”
瞪了多嘴的金扇子一眼,宋曉酒沒好氣道:“昨日被淨衣閣那婆娘下了毒,這是你爺爺的救命藥。”
“哦。”金扇子似懂非懂,“原來不是姑娘家送的定情信物啊,小人還想宋爺莫不是移情別戀,不要那花魁娘子了。”
“去你的!”宋曉酒打了金扇子腦門一掌,牽過馬來,皺眉道,“夜郎樓今日有些古怪,小爺一路進去都未曾遇到什麼阻礙,守衛也與前日大不相同。”
金扇子便又多嘴了:“宋爺前日不是奉裴大人之命去城西沈商人莊中嗎?怎麼去了夜郎樓?”
宋曉酒翻了白眼,無意多做解釋。
“你先回去,小爺去王府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