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一時又覺得他活的透徹,是大徹大悟的透徹,遠非常人所能及。
也是可惜了,這麼個明白人,卻是個太監,若他不是宦臣,憑他的本事和才幹,大展拳腳,還怕沒地方嗎?
這屋中未曾上酒,衛箴便以茶代酒,將茶杯高舉,敬出去一杯,而後收回手,一飲而盡。
鄭揚見狀,笑意更濃,便隨著他飲盡一杯茶。
衛箴手中的茶杯重又放回桌上:“打算什麼時候走?”
“兩位閣老的事情沒查辦完,現在是不行了。”鄭揚點著桌案,像是在算日子,“你和謝小旗的吉日,定在了臘月二十三,總要看你們完婚,吃上一杯喜酒,再走啊。”
到了臘月二十三,年關將至,一概的朝堂政務都不再處置了,劉倫和霍東致的身上,就算是查得出什麼,也要等年後開朝再上稟,更何況,鄭揚壓根兒就沒打算查出個所以然來。
也就是說……
衛箴眯了眼:“年後開朝,再上稟陛下,請辭離去?”
他恩了聲:“正好借這個事,就說我無能,愧對陛下的信任,也沒臉待在京城,提督西廠,倒不如仍舊回大同做我的守備太監,還能替陛下幹點兒實事。”
……
鄭揚說本就沒打算用心查清楚劉倫和霍東致的事,他也不是說說而已的。
現在他回了京,手下的得意的也就東昇他們幾個人,最心腹的,就只有東昇一個。
他早吩咐了下去,該查的還是要查,明裡暗裡的工夫還是得做一做,要是連樣子都懶得做了,傳到陛下耳朵裡,他有一百個腦袋,都不夠陛下砍的。
但做樣子歸做樣子,實際上誰也不用下工夫,查不出什麼東西,才是他要的結果。
本來東昇也勸過他,覺得這法子真是太冒險,現在劉銘一死,多少雙眼睛就全都盯著他一個。
從前至少還有個劉銘在,底下的人,想往上爬的,要麼盯著他,要麼盯著劉銘,而底下奴才不知道裡頭的貓膩,只當昭德宮還是當年的昭德宮,拿鄭揚當心腹,這麼算下來,鄭揚可比劉銘的根基要深得多,動他不得,只能先動劉銘。
現如今這個擋箭牌不在了,什麼陰謀算計還不全沖著他來嗎?這時候冒這樣的險,真是太嚇人。
可是東昇再三的勸,鄭揚卻一個字也不往心裡去,反倒開解了他一番,叫他仍舊照辦。
東昇沒法子,只能聽他的話,一一吩咐下去。
就這樣過了好些日子,衛箴連貢品案都查清了,他那裡還是一頭霧水,什麼線索都沒有。
皇帝派人三催五問,可鄭揚就是什麼也回不上,為這個,他也捱了訓斥,最嚴重的時候,陛下惱怒,罰了他半年的俸祿銀子。
那點銀子鄭揚是不看在眼裡,更不會放在心上的,但陛下的態度,他卻摸清楚了。
陛下這樣急切,大概是想證實了,劉倫與霍東致二人皆是無辜,可一旦證實,王殿明這個內閣首輔,大概其就要回家養老去了。
鄭揚如今心思已然不在朝堂,這樣的認知,就誰也沒再告訴,只他自己知曉而已。
估摸著,等出了年再開朝時,離開朝堂的,可不止他鄭揚一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