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交易。”他抬起手臂來,在衛箴肩膀上拍了兩下,“咱們甥舅,算不算同是天涯淪落人?”
衛箴猶豫了下。
按理說來,也算是了。
當年陛下要納妃,遭百官阻撓,沒有人真心祝福他。
如今他要娶謝池春為妻,爹孃都不願意,估計大哥知道了,也是不會贊成的。
他好半天沒有言聲,皇帝收回手來:“所以朕理解你,祝福你,將心比心,你就不該幫幫朕?”
皇帝一面說,一面又搖頭:“你連鄭揚都能幫,反倒幫不了朕這個忙了?”
衛箴眸中震驚閃過,張了嘴卻丟掉了所有的聲音。
皇帝因見了他這番模樣,不由又想要笑:“你真當朕整日不理朝政,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剛才朕問你,這案子查到怎麼樣,你張口便說,確與劉銘難脫幹系,朕就明白了——”他略一拖長音,“早在你們回京之前,你就已經跟鄭揚商量好了的吧?”
衛箴撩了官袍下擺跪下去:“臣死罪。”
“行了。”皇帝略彎腰,遞出手,虛拉了他一把,“要治罪,就不會跟你說這些。實際上朕明白,武安伯府的案子,跟鄭揚沒關系,劉銘卯足了勁兒想拉他下來,背後是徐姐姐在撐腰,也是徐姐姐授意的,為的是什麼,朕也大概其知道。這些年……”
他唉聲嘆氣的:“鄭揚這些年,風頭太盛,無怪徐姐姐不放心他。”
“那陛下怎麼卻放縱臣與鄭公這般行事?”天子無意怪罪,衛箴鬆下一口氣,慢慢的站起來,將一肚子的疑惑問出來,“臣還以為,貴妃娘娘容不下鄭公,陛下您早晚也是要容不下他的。”
“這件事上,朕猶豫了很久。當初叫他跟你一起去福建,本來是打算,藉著福建的案子,把當年舊案翻出來,治他一個死罪,成全了徐姐姐心願。”皇帝揹著手,沖著他搖了搖頭,“你為什麼幫鄭揚?”
衛箴與他四目相對,沒說話。
皇帝也不惱,甚至揚了唇角:“你都知道,劉銘是個不中用的,難道朕反倒不知了?衛箴,朕愛徐姐姐,這一輩子,只愛她一個,如果朕是尋常百姓,或是個富貴王爺,鄭揚與劉銘不過是朕手底下兩個爭權奪利的奴才,那殺了鄭揚,也不值什麼。可朕是天子,天子,就有天子的責任。這麼些年,朕為了愛徐姐姐,幹過不少糊塗事,可大是大非上,卻一步也不敢踏錯,唯恐來日祖宗怪罪,更怕列祖列宗把這罪責,降在徐姐姐的身上。”
衛箴覺得喉嚨發緊。
他是真的愛徐氏,直到這一刻,衛箴才徹底感悟。
衛箴稍稍退了三兩步,拜下禮來:“陛下英明。”
“不,朕絕不是個英明的聖主。”他扶起衛箴,“所以朕沒打算拿鄭揚如何,自然也不會為這個而怪罪你。你會同意幫鄭揚,無非是不想眼看劉銘做大。徐姐姐一心捧他上位,他不死,徐姐姐這份兒心就不會死。”
“臣無意針對昭德宮……”衛箴聲兒漸次低下來,“陛下,您不怕貴妃娘娘將來不痛快嗎?”
“朕順了她百件事,她反過來順著朕一件,還不行?”皇帝失笑搖頭,“這有什麼好不痛快的,當年她要抬舉鄭揚,也無非是想給自己立威,其實要朕說,都是多餘的事兒。這朝中沒有鄭揚,沒有劉銘,難道她就不是朕的徐姐姐了?她明白這個道理,不會因為這個,跟朕過不去,你反倒替朕操心起來。”
是啊,鄭揚說過的,徐貴妃是個聰明女人。
正因為她聰明,當年才會利用天子寵愛,抬舉出一個鄭揚,之後的很多年裡,又仗著天子恩寵,捧出一個劉銘來。
她心裡最清楚,她有今日,能成這些事,都是因天子寵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