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唇角是往上揚了揚的,那樣的笑看起來有些諷刺,衛國公眼底的柔和明顯不見了,而臉色也陰沉了好多,然則衛箴恍若未見,仍舊只是問他:“母親與您商量這件事,應該告訴了您,我有心上人,對嗎?”
衛國公不置可否,根本就不回答他這個問題。
可就算是他不回答,衛箴也心知肚明。
但他不懂……
憑什麼父親也這樣子,也這樣要他娶褚嫻?
“父親,您總不至於,也要跟我說,阿春是配不上我的,這樣子的話,是您心中所想嗎?”
衛國公面上是有陰森的:“難道我不該這樣想?”
衛箴呼吸一滯。
他記得……
他還記得,很小的時候,父親雖然也是個不茍言笑的人,可總是會教他們大道理,那時候父親說過的,人活這一輩子,不能做個拜高踩低的人,他們出身公主府,身上留著衛家的血,更不該這樣子做,堂堂正正,一視同仁,這才是君子。
那會兒年紀太小了,小到並不懂什麼叫做君子,甚至還不懂什麼叫拜高踩低,可是卻把父親的這一番話,牢牢地記到了心裡去。
然而到了今時今日,到了他的婚姻大事上,父親竟換了說辭?
衛箴難以置信:“父親從前教導我,做人不能拜高踩低!父親,阿春身世清清白白,她雖幼時父母雙亡,可她長了這麼大,不偷不搶,全是靠她自己。這些年,她身在北鎮撫司,我把她的努力、她的勤勉,全都看在眼裡。”
他一面說,一面搖頭:“就因為她不是世家出身,沒有一個做將軍的爹嗎?父親,您這是和母親已然商量過的,一定要這麼決定?”
“是。”衛國公斬釘截鐵,“婚姻大事,原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這麼大的人了,還要學當年的胡鬧?”
胡鬧,在父親和母親的眼中,他所做的一切,都不過是年輕時的胡鬧而已。
衛箴突然意識到,這些年來,他未曾與爹孃好好談過未來,一直覺得自己是孤身一人,連公主府都很少會,而這樣子的行為與做法,在長時間裡,卻讓爹孃誤解了他。
他嚥了口口水,有些艱難的開口,英俊的臉上,寫滿了無奈:“您一直覺得,我入錦衣衛,是一時興起,是我的胡鬧,而將來有一天,我終究是要回歸正途,橫豎我身上留著國公府的血,又是皇親,只要陛下一道旨意,要入部入省,絕無人敢說半個不字。在您的心裡,我走的,始終不是一條正途,至少不是您心中的正途,所以——”
他把尾音拖長了,沒有給衛國公開口的機會和時間,便立時又接了上去:“所以到現在,母親告訴您,我喜歡上了北鎮撫司的謝池春,這在您的眼中,亦不是正途。我這樣的出身,這樣的本事,就該娶褚大姑娘那樣的高門貴女,這才是正經的道理,才是我該走的人生?”
“難道不是嗎?”衛國公冷笑了一嗓子,“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接受她,也不喜歡她嗎?”
他說不喜歡,衛箴一愣。
“父親,您從來就沒有見過她。”
“是,我從來未曾見過她。”衛國公翻了翻眼皮,“她身在錦衣衛,這就是她最大的過錯。我告訴你,甭以為我不知道,當年她救下了陛下和徐貴妃,是她自己求著,要進錦衣衛,要進北鎮撫司去的!”
衛國公也咬重了話音,不輕不重的拍了回桌子:“她一個姑娘家,憑何要入錦衣衛?削尖了腦袋,求著徐貴妃要進北鎮撫司。衛箴,你跟我說,她勤勉、她努力?這些努力,是她該做的嗎?既然不是,那她當不當得起一句不安於室!”
不安於室!父親說,不安於室!
衛箴眼中一震:“您不能……”
“我沒什麼不能。”衛國公站起身來,“從你進了錦衣衛,我懶得管你,可你仍舊是我的兒子。我不是看中了褚家高門,我們家,也不需要攀附什麼高門!你要娶個平頭百姓家的姑娘,只要這姑娘家世清白,人品貴重,我全都由著你。可你跟你母親說,你非謝池春不可,我告訴你,絕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