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面色一沉,毫不猶豫的開口:“昭德宮。”
“是啊,這世上,如果說有一個人特別想讓七殿下死,那一定是徐娘娘。”他二人在這裡說話,鄭揚便也就沒了那諸般顧忌,“事情鬧起來,娘娘誠然可能懷疑我,也可能懷疑別人,畢竟這本就不是劉銘辦的事兒,可那又怎麼樣?宗室皇親、文武百官,沒人會給她那麼多時間,去查清楚真相,還劉銘一個公道和清白。而權衡利弊,娘娘一直都拿手的很。”
趨利避害,唯有舍棄劉銘。
而此一事過後,徐貴妃縱使懷疑此乃鄭揚手筆毒計,也唯有信任倚靠鄭揚,再不可能像先前那樣,設下諸多圈套,想要奪鄭揚的權,甚至要鄭揚死。
聰明人是這樣的,鄭揚用一個計告訴她,大不了魚死網破。
可徐貴妃,顯然不敢真正魚死網破。
她要她的榮華富貴,要她的專寵之榮,怎麼會跟區區鄭揚走到魚死網破的局面?
是以此事之後,鄭揚就成了最大的那個贏家。
衛箴深吸口氣:“那你為什麼又要現在告訴我呢?”
這才是問到了點子上。
鄭揚無奈的撇嘴:“我沒想到,汪祺臨死前還有這麼一手,更沒想過,楊明禮會和張顯陽勾結。在濟南府時,你知道的,他背後站的看似是霍東致,一層層你只管往上數吧,陳靖澤明著護他,那陳靖澤上頭又是誰呢?”
“你繼續說。”衛箴連眼皮都沒翻一翻,輕描淡寫的丟了一句。
鄭揚也不覺得如何,只管往下說:“可楊明禮和張顯陽勾結了吧?汪祺臨死跟你說的,你自己要沒個分辨,也不會再來問我這個事兒。但你再想想,跟張顯陽往來密切的,還有什麼人?”
衛箴眼神一寒:“元禱和劉倫。”
“元禱姑且不論,我們說劉閣老——”其實說到這兒,他用意就已經十分明顯,衛箴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可鄭揚還是淺笑一聲,“霍東致和王閣老鬥了那麼多年,他鬥什麼呢?不就是為了內閣首輔那把交椅?可不行啊,在陛下那兒就過不去。他鬥不翻王閣老,將來閣老辭官歸去,那也是劉倫頂上來,論資排輩,還不是他。所以衛箴,張顯陽,到底是誰的人呢?”
“這跟你的謀劃有什麼關系?”
“如何沒有關系?”鄭揚嗤了聲,“你回京告狀,一件案子,把內閣拉下水。我要在京城佈局,一盤棋,下的是禦馬監和昭德宮。風起雲湧,誰也不要礙著誰,誰也甭耽誤誰,最好——”
“最好能彼此幫扶,是吧?”衛箴居高臨下的看他,“你又憑什麼覺得,我會幫你構陷劉銘?”
“構陷?”鄭揚好似很不慣別人這樣看他,便也就站起了身來,“你說構陷其實沒錯,但是衛箴,劉銘不該死嗎?昭德宮不該有所收斂嗎?你想要的太平盛世,清風朗月的那個朝堂,誰能給你呢?”
他說著頓了頓,又挺了挺胸膛:“這盛世該陛下給,可去朝堂濁氣,你得靠王閣老,得靠我。我如果敗了,劉銘一旦上位,昭德宮只會比今時今日更加變本加厲,而這朝廷,你指著誰再來扳倒劉銘呢?屆時禦馬監他說了算,西廠又在他手裡牢牢握著,懷章雖然管著司禮監,可他溫吞了這麼多年,什麼都不爭,你等他扳倒劉銘嗎?”
衛箴面沉如水。
鄭揚真是知道如何拿捏人心。
他一字一句,直戳要害。
看似是陰謀詭計陷害人,可鄭揚說來如此坦蕩,倒像他是如何有大功於朝,又是如何為朝堂安穩考量的一般。
這樣的人——衛箴合上眼,許久未語,直到他拉開那兩扇緊閉的門,走出鄭揚的這間屋,都再一言未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