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招眯著眼睛去看他:“明人不說暗話,我也不蒙你,就是汪祺派人去請的我,我來,也是再三猶豫,但還是來了。張大人——”他昂起下巴來,頗有些居高臨下的姿態,“汪將軍身死,入土為安,你卻還要攪擾的他死後不寧,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了?”
“過了?”張顯陽在他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已經嗤笑著把話接了過來,“蔣招,你自以為聰明,那不妨來猜一猜,本府今日為何會在此處,又為什麼要為難汪家。”
他哂笑一回:“如你所說的,汪易昌死了,人死魂散,有再多放不下的舊日冤仇,也都該放下了,然後呢?那本府又為什麼要針對汪家,針對汪祺呢?汪祺算個什麼東西?真就入了本府的眼?”
蔣招先前未曾多想,也是汪祺的小廝說的太可憐,他到底於心不忍。
汪易昌死後,他一直沒能來上一炷香,已然對不住生前的交情,眼下汪家人叫張顯陽這樣擠兌,汪祺要是沒有求到他這裡來,他為明哲保身,當做不知道,也就算了。
可如今汪祺求到了他面前,他還是一概推辭,那未免不近人情。
所以他來了,誠然也是實在看不過眼張顯陽此番的所作所為。
然則聽張顯陽眼下的意思,這裡頭,是另有內情的?
蔣招背在身後的手捏在一塊兒,骨節處已然有些泛了白:“那如大人所說,大人今時今日,又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這樣針對汪家人?”
“因為衛箴。”張顯陽騰地站起身來,幾乎一字一頓,咬著牙告訴他,“北鎮撫司的鎮撫使,衛箴衛大人——蔣招,你不是聰明嗎?不是一向不把本府放在眼裡嗎?你這聰明絕頂的人,怎麼就不想想,是衛大人,要本府在汪家鬧了這一場呢?”
衛、箴?
蔣招心下一驚,面上卻掩飾的極好,只是一言不發的盯著張顯陽,唯恐一開口,心底的恐慌便洩露出去。
可他掩飾的再好,又有什麼用呢?
衛箴和鄭揚是一道來的,衛箴的意思,鄭揚還能一概不知嗎?
張顯陽噙著笑,臉上漸次有了得意神色:“蔣公公,你還要插手管一管嗎?”
他問了一句,尤嫌不足,又補了兩句:“本府知道你自顧不暇,且等著吧,你出了汪府這道門,鄭公的傳喚,跟著就到了。”
是啊。
衛箴要做什麼,師傅一定知道啊,衛箴叫張顯陽來鬧這一出戲,為的是什麼,蔣招一時間並不得而知,可他知道,師傅那裡……
他今次來,不過為了交情二字,可師傅會信嗎?
他們本是為查通倭案而來,他在這種時候,還盲目的站出來維護汪家的人,這裡頭就很值得深思和推敲。
蔣招深覺不好,只怕要把自己也賠進去。
他抿緊了唇角始終不說話,張顯陽不必多問,也猜得到他心裡想什麼。
蔣招在福州不可一世了這麼多年,終於也有一天,他能在蔣招的臉上看到苦悶和驚慌。
張顯陽逼近了半步:“蔣公公,好走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