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算是他失算了。
離京那會兒,誰也不會想到,汪易昌會突然離奇的死去,而他們有一天,要這樣子盯汪府的梢,帶的人攏共那麼些,現下是抽了一部分盯梢汪家,另外還有一批是放到了各處去打探訊息,還有十來個,是留在身邊聽用的,防著一時還有什麼事情要交辦,手底下去沒了可用的人。
至於鄭揚帶來的那些……鄭揚有鄭揚辦案的法子,他也有他想要查的事兒,兩個人心照不宣的是,今次查案,殊途同歸就是了,互不幹涉,這樣才能夠維持著目下的平靜與和諧。
倒不是說不能同鄭揚借調人手,只是一開始,也沒想到眼下的局面。
其實汪祺派人出府,這在意料之中,而派出去的人找到了蔣府……雖然不是意料之中吧,也不至於十分驚詫。
衛箴定了心神扭頭去看鄭揚:“蔣招在福州這些年,跟汪易昌的關系,看來實在是好得很啊。”
鄭揚冷嗤了聲:“明知道朝廷要查辦,還敢見汪家的人,還敢叫他們進門。”
他說著愈發冷下臉,朝著身後一個二十出頭的圓臉男人叫了聲:“你去叫他……”
“鄭公,要做什麼?”衛箴沒容他把話吩咐完,一揚聲叫住他,“鄭公要見蔣招?見了面,問什麼?又要說些什麼呢?蔣招做了什麼嗎?”
他一面說,又一面的搖頭:“汪祺想做什麼,鄭公知道嗎?”
“做什麼?能做什麼?”鄭揚沒好氣,帶著一肚子的不耐煩,“你裝傻還是真看不明白?汪祺這時候叫人去找他,那是因為現在的福州府,只有他敢跟張顯陽對著幹!張顯陽聽了你的話,進了汪家的門,又不陰不陽的弄了這麼一手,把他衙門裡的衙役三三兩兩的弄進人家家裡頭,汪祺能坐以待斃?這個混賬東西,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也許他是真的關心這個徒弟,也許,是怕蔣招連累他。
總之鄭揚目下說出口的話,在衛箴等人聽來,是一水兒的急切。
他不想讓蔣招在此時還與汪家人有任何的聯系,更不希望蔣招替他們強出頭,去得罪張顯陽。
為什麼呢?
汪易昌死了,汪家的靠山就倒了一大半,剩下的,不過是汪易昌往年的舊部,或是昔日舊友,再有便是汪夫人的母家可以依仗。
前者泰半人走茶涼,牽涉到通倭案,有張顯陽坐鎮福州府,巡撫大令之下,誰敢來保汪易昌?
而後者呢?這位汪夫人母家遠在河間府,隔著這麼千山萬水,那是遠水救不了近火,根本就指望不上。
現在得罪張顯陽,蔣招八成得把自己都賠進去。
先前張顯陽的所作所為,已經很明顯的想要把蔣招同汪易昌捆在一塊兒,做成一條船上的同夥了,蔣招這時候還替他們家出這個頭,鬧大了,誰去收場?
鄭揚就在福州府,難道看著張顯陽對付他徒弟而坐視不理?那他這個西廠提督的臉,也就顧不成了。
所以蔣招但凡敢露面,對鄭揚來說,立時會變得進退維谷。
進是袒護亦可能是夥同,而退則是臉面蕩然無存。
這就無怪鄭揚急切了。
可衛箴顯然不願見如此情形:“鄭公就不想看一看,蔣招到底會不會到汪家走這一趟嗎?”
他噙著笑,笑意未達眼底,反倒多出三分算計來:“從汪家報喪到現在,幾個時辰過去,蔣招露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