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巡撫大人氣性著實大,不把我放在眼裡,我姑且算他有文人氣節,可連你也——”鄭揚嗤了聲,“倒有些刻意為之了。總不見得,他在朝為官這麼些年,連國公府和長公主府的面兒都不放在眼裡頭了。”
說這些都沒用,張顯陽幹都幹了,合計他到底是有骨氣還是刻意的,有什麼意義?
謝池春搓了搓手指:“可這樣一來,豈不是驚動了所有人嗎?眼下弔唁的賓客,一時想不到,或是稍愚笨些的,也不會想著,張大人這種時候去為難汪家。但都是久居官場的人,即便有一兩個想不通的傻子,也總不見得,這福州一眾官員,個個是糊塗蛋吧?”
當然不是了。
衛箴深吸口氣:“就是不知道,他接下來打算怎麼幹了。”
……
而那頭張顯陽是真的一頭紮在汪家不打算走,汪英傑為著他調派了衙門裡的衙役來,滿心的不待見他,但目下又不敢同他撕破臉,再不情願,還是得陪著他。
汪祺果然是被他摘出去,不叫插手這個事兒的。
實際上汪夫人早醒了,而且汪英傑最開始聽張顯陽說完,就立馬吩咐了人去告訴他大嫂。
這個家裡,如今本就該是汪祺當家的,孩子又不是沒出息,長房的嫡長子,憑什麼不能當這個家?
可是張顯陽一句話說的莫名其妙,橫豎不叫汪祺插這個手,要封存了東西,調查他大哥的死因,這事兒說大可大說小可小,他們汪家並不是從此要搬出福州府了的,往後還要出門行走,還要見客會友,真弄得人盡皆知,誰的臉上難看?只有他們汪家人臉上那看而已。
是以汪英傑又不敢自己做這個主,又不好明著擰巴著張顯陽的意思來,兩相為難之下,便差遣人去尋了汪夫人回一聲,好歹有個商量的話,將來即便是出了什麼傷臉面的事情,也甭叫他一個人擔待起來。
卻說汪易昌的這位夫人,也是高門裡走出來的世家女,在內持中饋是一把好手,對外行走說話辦事也是幹淨利落的一個人,當下得了這個話,心裡便惴惴不安,直覺是要出事兒的,於是緊著叫人到前頭把汪祺叫了回去。
汪祺原本就為著張顯陽辦的事兒不痛快,進了他母親的門,臉上還是不自在,他雖盡力的緩和,可終究為孃的再瞭解他沒有,一眼就瞧出了不對來。
汪夫人歪靠在貴妃榻上,招手叫他進前,又打發了一旁打扇的小丫頭退下去,才老著一把嗓子問汪祺:“張大人來,你得罪他了?”
汪祺半跪在腳踏上,一雙手交疊著放在貴妃榻邊兒上,搖頭說沒有:“我知道分寸和輕重,父親一向跟他不和睦,他卻不敢對咱們家怎麼樣,那是忌憚父親呢。現在父親不在了,他即便有些言辭上刻意刁難的,我也不會就與他翻臉,輕易的得罪他,真鬧翻了,吃虧的還是咱們自己。我前頭也吩咐了家裡人的,不許在外頭生事,就是唯恐巡撫衙門拿住了咱們家的人,他要挾私報複,橫豎陛下沒有點新的都指揮使到任,這福州府,就成了他一人獨大的地方,誰跟他硬碰硬去?”
這話說的全是正經道理,汪夫人面色稍稍緩和,麵皮也有一絲松動:“那他為什麼不叫你插手?”
汪祺愣了下,他是並不知道母親已然知曉了此事的,她突然看似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叫汪祺一時沒緩過神來。
汪夫人嘆氣:“你二叔不敢自己拿主意,差了人來告訴我,我左思右想覺得不對,才把你叫回來。”
“二叔怎麼……”汪祺面色微變,覺得他這個叔叔實在有些不著調。
汪夫人卻揚聲就打斷他:“也不是頭一天這樣子,從前還不是什麼都指著你父親,你指望他拿主意呢?無非是怕將來家裡有個什麼事,全叫他一個人擔責任,張大人說了不許你插手,他自然只能來問我,沒什麼好說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