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贊搖頭:“倒也不是不信,就是還沒想明白,他為什麼要等蔣招先見過我們,才露面,所以我反倒覺得,他壓根兒就不會露面,就等著我們找上門,他就能順勢裝傻充愣,只說不知道我們已到福州,大家都是同朝為官的,今次到福州,又不是為了查辦他,難道還真能鬧的他臉上無光不成?”
衛箴便又去看厲霄和謝池春:“你們也是這樣想的?”
謝池春先點了一回頭,又搖了一回頭:“吳哥前頭說的,他壓根不會露面,我是認同的,不過我是覺得,張大人不會再露面,就是因為蔣招來見過了我們。如果蔣招不來,明日他或許姍姍來遲,再賠個不是,大不了說府衙諸事繁忙,一時走不開,他既推說衙門有事,老大和鄭公也就拿他沒辦法。可蔣招來了,他八成猜得到蔣招來意,再加上蔣招一心向著汪指揮使,說出來的話,就只會對他更不利,故而他便絕不會再輕易露面了。”
她這頭話音落下,厲霄便又在旁邊兒附和了一嗓子:“反正也不是來查辦他的,他露不露面,我們其實拿捏不了人家,只能說他規矩不大周全,但也沒說他一個堂堂的巡撫,就非得先來見過老大和鄭公,才算合規矩禮數。如果老大拿蔣招的話質問到他臉上,他也大可以說,蔣招和汪指揮使本就一條心,通倭的案子,到底多少人牽涉其中,他都不知道,咱們就一定清楚了嗎?”
到時候張顯陽大可以倒打一耙,說蔣招沒準兒也摻和到了通倭案中,如此一來,蔣招的話反倒不足為信。
他們各執一詞,就連鄭揚,都為著通倭這兩個字,不好明著幫蔣招說話。
奉旨欽差的人,最要緊的,就是得秉持公正二字。
要說鄭揚獨自一人到福州查案,那他隨心所欲,誰也奈何不了他,橫豎他剛得勢那幾年,冤假錯案本來就沒少辦,人命沾過,逼著人家辭官離朝而去的,就更多了。
可偏偏這趟衛箴同行,鄭揚還得聽衛箴的,想要偏私,就沒那麼容易。
其實在厲霄他們看來,張顯陽就是吃準了這一點,才打死都不露面,也未可知,反正這種時候,越是沉得住氣的,就越是能成事兒,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張顯陽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是一天走下來,總覺得福建的這位巡撫,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就是了,蔣招說的那些話,或許有誇大其詞的部分,但總歸來講,也不算很冤枉了張顯陽。
只是衛箴顯然與他三人所想皆是不同的。
他就坐在那裡,始終噙著笑,笑卻又不達眼底,目光在他三個身上來回的掃視過一回:“那咱們也打個賭,賭二兩銀子。”
他這頭話音方落下,謝池春聽見樓梯上一陣響動,果然鄭揚的聲音緊跟著就傳了下來:“算上本公一個,明日張顯陽要不來,本公一人予你們二十兩。”
原本說打賭,是當找個樂子的,二兩銀子衛箴也看不上,就是說著玩兒而已。
這會兒鄭揚一開口就是二十兩,語氣又沖,分明是帶著火氣下來的。
厲霄縮了縮脖子,小聲嘀咕了一句什麼話,謝池春就站在他左手邊兒,動作很快又很輕的在他腰窩上戳了一把,示意他閉上嘴別多事兒。
衛箴頭也沒回,嗤了聲:“我手底下的人清苦,比不上鄭公,二十兩的彩頭,他們跟鄭公賭不起。”
“本公說的是,輸了,本公給他們一人二十兩,又不要他們的二十兩銀子。”鄭揚說話的工夫,已經步至衛箴旁邊兒。
他隨手拉了張圓凳坐下去,正好跟衛箴做了個臉兒對臉兒,也看不見身後厲霄他們的神情了。
鄭揚一挑眉:“你覺得會輸?本公覺得一定輸不了。”
看樣子,他們兩個,倒是難得的想法一致了。
衛箴嘴角的笑意斂下去,什麼話都沒有再說,只是心下想來,蔣招一定是跟他說了別的了,且同張顯陽有關,鄭揚身上的這股火氣,顯然不是沖著這屋中任何一個人,那就只能是——張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