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那一日蔣招從他們住的地方離開,衛箴沒再派人盯著他,甚至於他與鄭揚關起門來說話,事後衛箴也沒再找上鄭揚問個究竟。
這些事情,落在鄭揚眼中,對衛箴便更高看兩眼,心裡也多少舒坦了些。
蔣招是否涉案,還有待考證,但就算他不涉案,也是最知道內幕的人,福建過去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究竟發生過什麼,他最有話語權。
而今他和鄭揚師徒兩個閉門而談,衛箴作為陛下欽點的上差,當然有這個權利,要求鄭揚一五一十的跟他坦白,可是他沒有,這便是給了鄭揚最大的尊重和信任。
原本為了之前的事情,多少心存芥蒂的鄭揚,經此一事後,態度明顯緩和了很多。
而衛箴懶得理會他這些小心思,只吩咐了厲霄他們,安排了人手,把都指揮使府和張顯陽的巡撫府邸都給盯上了,又派了人四處去暗訪,打聽的果然是半年前張顯陽下令徵兵一事。
就這樣過了有一日,到了後半天,暮色降至的時候,厲霄和吳贊從外頭回來,帶著一身的熱氣,剛吃了兩碗冰過的酸梅湯,衛箴就點著桌子,催他們回話了。
厲霄把瓷碗放下去:“蔣招說的也沒什麼不對的地方,確實有那道徵兵令,之後沒多久,也的確有那樣的傳言四起,再往後汪指揮使就把人都放回了原籍,還都給了錢,算是安撫的,至於他所說的別的事,只怕還得花些工夫,畢竟要從巡撫身上下手,少不了跟府衙的人打聽,還得有些臉面,能在巡撫大人跟前說上話的。”
衛箴平著嗓音哦了聲:“看樣子,張顯陽是一點兒也不怕,將來朝廷會過問這道徵兵令。”
“是,回來的路上,我跟老吳還說呢,老百姓都記得這事兒,動靜也一定小不了,朝廷將來要過問,他連抵賴都不能夠,只是我們想不大明白——”他抿著唇角拖了拖音,“他憑什麼不怕?”
是啊,他憑什麼不怕呢。
福建雖不算窮山惡水之處,可多年來倭寇橫行,在這裡做巡撫,也不是什麼享福的差事,況且哪裡有什麼油水可撈?福建還有個汪易昌,張顯陽想動一動軍餉,汪易昌估計能把他巡撫衙門掀了。
如果張顯陽真的是朝中有人好說話,早就想法子把他調走了,何至於要守著個福建省困坐這許多年。
可他要是朝中無人可依仗,那他又是憑什麼不怕呢?
徵兵大令一下,一頂僭越擅權的帽子就扣死了,當初也就是汪易昌心眼兒實,沒上摺子參他,不然待罪之身,張顯陽這個巡撫都坐不穩,輕則派了閣臣到福建來問話,重則就地免職,押解回京,陛下是要親自過問的。
衛箴深吸口氣,沉思了許久:“只怕這位巡撫大人的身上,還是藏了大秘密啊。”
謝池春便立時側目看過去:“那老大現在要去見見張大人嗎?”
衛箴回望一眼,卻笑著搖頭,只是他這個笑……
謝池春擰了下眉頭,旋即又舒展開,這樣皮笑肉不笑的,叫人看著很不舒服,也不大適合衛箴,她覺得這個笑裡,充滿了算計,委實別扭的很。
衛箴卻沒想這麼多,只是連連搖頭:“你們猜,張大人何時會到酒樓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