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搖頭:“並非不信你,我知道早在離京之初,你就給福建去過信,但你要做什麼,我攔不住,也懶得過問,只是現在情勢不同,我勸你再去信一封,問問他,可曾見過口岸停靠大船,可曾見過石記的商船卸貨。至於濟南府,我已讓厲霄吩咐人手,把楊明禮監視了起來,他的一舉一動,每日都會有快馬送信來告我知曉。”
鄭揚的嗤笑都僵住了。
衛箴不是不信他,這模樣,倒像是利用他。
倘或他徒弟真的跟楊明禮有所勾結,他一旦去信,問及石記商號的事情,他徒弟勢必驚慌,一定給楊明禮寫信商量對策,而遠在濟南府的楊明禮,對福建之事束手無策,便只會向他背後的人求救,一來二去,衛箴便能拿住了他,屆時再呈送奏摺回京,先控制住楊明禮,叫訊息無法遞到福建去。
如此一來,既不會打草驚蛇,保不齊還能順藤摸瓜,揪出楊明禮背後的主使之人。
這樣的人,隱藏在朝,絕不是什麼好事。
鄭揚呼吸一滯,覺得胸口憋悶的厲害。
好端端的牽扯到這樣的事情中,任是誰都高興不起來,更不要說是他。
難道真的看走了眼?
看錯了楊明禮倒罷了,當初人家本就是計謀,恐怕也很難由得他脫身的。
只是他徒弟……
鄭揚略合了閤眼,踅摸著往門口方向去,臨出門的時候,又頓了一回腳步:“我回寫信去問他,其餘的事情,衛大人佈置妥吧。”
他稱衛大人,便是心情很不好。
謝池春望著他步出去的背影,只覺得這位從來高高在上的西廠提督,這轉瞬之間,說不出的孤寂與落寞。
在鄭揚的身邊,究竟還有什麼是真,還有什麼人,是以真心待他的?
人家說高處不勝寒,久居高位的人,本就該習慣了孤獨和虛情假意。
可衛箴的身邊,至少還有吳贊他們,也還有個她,就連她一向最不願提起的褚嫻,也是真心實意的愛慕著衛箴。
鄭揚他……
她抿緊了唇角:“福建的守備太監,是鄭公很得意的徒弟嗎?”
衛箴眯縫著眼睛來看她,眼底的情緒晦澀,叫人難猜透他此刻在想什麼:“那是他大徒弟。他這個人,跟懷章一個樣,不認什麼幹兒子,但是徒弟沒少認。他別的徒弟都平平,唯獨這一個,當年他風頭無人能及時,就跟在他身邊,簡直是他左膀右臂,再後來,他向陛下舉薦,把人送到了福建。”
鄭揚有鄭揚的打算,為的無非是軍中有人好說話,大概當初也沒想過,回為這個,在漫長的歲月中,漸次與昭德宮離了心,惹得徐貴妃猜疑忌憚他,甚至要他死。
謝池春深吸口氣:“要真是這樣,那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衛箴的臉色越發鐵青起來,吳贊忙咳了一聲,有意岔開了話題:“老大真不怕鄭公暗地裡動手腳嗎?不是說懷疑他,只是這麼大的事,誰都脫不了幹系,什麼人都值得懷疑,更不要說,楊明禮和馮秉都是他的人,退一步來講,就算跟他無關吧,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忍下這口氣,萬一節外生枝,豈非不好?”
“他不會。”衛箴面色並未有所緩和,冷然的瞪了謝池春一眼,“告訴他,也有別的用意。且看著吧,再往南走,他只會比我更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