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留心了她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裡,不動聲色往她身前擋了擋。
這些太監大多有個心病,見不得人家在他面前皺眉,更見不得人家瞧不起他們。
他知道阿春在錦衣衛多年,對此是深知的,估計鄭揚劉銘他們說話從不是這樣的腔調,她頭一次聽見,才一時沒控制住。
“我有些關於馬匹的問題弄不明白,才到你禦馬監來走一趟。”他開口仍舊冷冰冰,好似根本未把周吉的諂媚看在眼裡。
周吉臉上笑意更濃,心裡也長出口氣,徹底放鬆下來。
橫豎不是來找麻煩的就很好。
他一面側了側身,一面往裡面請衛箴:“衛大人裡面請吧。”
禦馬監這種地方,不是什麼人都好往裡進的,衛箴並不願叫劉銘將來拿這個說嘴,況且他倒還好些,阿春更進不得。
這個周吉是油子,客氣是客氣了,但顯然知道他不會踏足禦馬監內半步。
他眯了眼打量周吉:“你只說有沒有十分精通馬匹飼養的,若有,帶了他來見我,若沒有,我再去陛下面前回話,尋了能人來請教便是了。”
周吉本就是做做樣子,他這樣一說,便收了勢:“有是有,可就是不知道衛大人所為何事,”他訕訕的笑,“奴才當值,衛大人要點禦馬監的人來問話,總歸要叫奴才問個清楚,不然幹爹回來了,豈不是要罵奴才糊裡糊塗。”
謝池春想來,周吉未必不知衛箴因何而來,衛箴這樣的人能到禦馬監,除了皇差之外,還能有什麼?
而近些時日,陛下派到北鎮撫司的差事,也只有武安伯府案這一件而已。
於是她心下更篤定,周吉是有意為難。
她耐的住性子,一句話也不插,冷眼看著周吉同衛箴斡旋。
這個人是劉銘的幹兒子,如果按衛箴先前所說,劉銘和鄭揚就應該是不對付的,要是跟鄭揚有關,眼下為難衛箴,是為鄭揚作掩護?她怎麼想怎麼覺得不像。
她心念轉得快,那頭衛箴已經冷笑了聲:“錦衣衛辦案,還要跟劉銘說出個所以然?周吉,你這個掌司的差事,當的好啊。”
謝池春分明看見周吉肩頭抖了抖,可他面上強撐著,連神色都沒變上一變,心下便不由佩服,這個人還真是裝腔作勢的一把好手。
周吉似乎噙著笑,看起來十分的畢恭畢敬:“衛大人這是折煞奴才,您要早說是為查案才到禦馬監,奴才就是死,也不敢攔著您,您手上有皇權特許,別說點禦馬監個把奴才來問話,就是查抄了禦馬監,也在皇權特許的範疇中。”
這話像是捧著衛箴,實則是個圈套。
衛箴要是敢應,劉銘就敢參他一個仗勢欺人,禦馬監可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地方。
“阿春,你回衙門告訴喬嚴,叫他帶人到西廠請鄭公到北鎮撫司走一趟。”衛箴扭頭要走,拿背影對著周吉,丟給他一句,“禦馬監敢阻撓辦案,周吉,你叫劉銘自己往陛下面前去回話吧。”
他這一走,謝池春立時會意,欸的一聲就跟上去,甚至腳步比他還要快,分明就是聽了吩咐,要先行一步,回去吩咐人去拿鄭揚的。
周吉有些慌了,三兩步的追出來,反倒是先去攔謝池春的:“謝總旗不忙,奴才怎麼敢攔著錦衣衛辦案,也請衛大人消消氣,是奴才說錯了話,”他一面說,一面揚手在自己嘴上輕打了下,“您不是要個精通馬匹飼養的人嗎?有,眼下就有,奴才這就叫人去喊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