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箴指了指謝池春身邊的四方桌,示意丫頭放過去,一直看著謝池春伸手捏了三五顆塞進嘴裡,他才幾不可見的揚了唇角,隱隱的笑意藏不住:“這算是個苦差,查的好,查的不好,都是要得罪人的。”
他一面說,一面撫了撫額:“也是我低估了徐天章的本事,母親尚來不及弄清楚事情原委,他就已經一道摺子把鄭揚參了。”
“武安伯參奏的摺子,是情理之中的,畢竟……”她吐了吐舌,只覺得那股子苦澀還殘餘些許,又擰了擰眉,“可是老大,世子他墜馬之處,是在京郊的獵場,咱們也不知道距離他墜馬究竟過去了多少天,出事之後,伯府一直藏得很深,唯恐鬧大了給人知道,到如今突然說叫咱們查,卻從何查起?總不能還跑到伯府,戳人家的痛處吧?”
是啊,要從何查起。
這件案子,顯然不可能再從徐見真身上下手動腦筋,連武安伯府,都盡量少去招惹。
衛箴是久在官場的人,對他那個皇帝舅舅更是瞭解。
徐天章能逞心如意,一定少不了朝中重臣的支援,而最有可能的,便是王殿明。
憑徐天章一個人,能叫陛下點頭徹查此事,這絕無可能。
王殿明如果在此事上站在了武安伯府那一頭……
衛箴眯縫著眼:“那就從鄭揚身上開始查。”
謝池春聽他此言,立時便倒吸口冷氣:“查鄭公?”
這世間的人和事,鄭揚不一一查了就不錯了,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查他?
她入北鎮撫司的這些年,多少還是知道的——錦衣衛和西廠多年來互不幹涉,也互不調查,誰也不招惹誰,沒人會去找這個麻煩。
現在鄭揚剛剛回京,衛箴卻要從他身上下手……
她一咬牙:“不行。要查明白這件事,少不得要把鄭公這幾個月以來的一舉一動,都調查個清楚,可是憑鄭公的勢力,想要不驚動他,是很難的,老大,要叫他知道了咱們在查他……”
“他就是知道了也無妨,”衛箴噙著笑看向她,“這可是陛下下的旨,我是奉旨行事,查他,有何不可?”
謝池春心頭隱隱升起一股子不安,卻說不清楚這感覺從何而來。
她知道衛箴不必怕鄭揚,也知道得罪了鄭揚,於衛箴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
這件案子……
這案子……
“老大,你不覺得古怪嗎?”
衛箴一時不明白她說什麼,就沉了沉聲:“怎麼?”
“你不覺得,冥冥之中,就像是有人在刻意牽引,把整件事情往鄭公身上引嗎?”謝池春腰窩間有些疼,便站不住,扶著官帽椅的扶手坐下去,鬢邊又隱隱盜出一層冷汗,“他剛回京,伯府就接連出事,緊接著武安伯就上了摺子……”
她後話沒說完,直勾勾的盯著衛箴,目不轉睛的。
衛箴卻笑了:“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其中令你困頓的,我也早想到過,不然你當我前兩天回去找母親,是為了什麼呢?”
她啊的一聲:“那長公主殿下是怎樣說的呢?如今事情畢竟落在了咱們北鎮撫司頭上,總不能兩眼一抹黑,橫沖直撞的逮著誰都要查,不然順了背後黑手的心意,咱們豈不成了人家手上的棋子嗎?”
是了,衛箴生平最恨的就是有人拿他當棋子,當日鄭揚想利用他對付徐天章,而今,又有人想借他的手,對付鄭揚。
他嗤了聲:“不急,旨意下達,鄭揚很快——就會找到我這裡來了。”